刘璞伸手去点那铜灯,心里边思量着,听檀燕归那清醒的话音,怕是早就醒了。醒了也不知道唤他一声,不愿意唤他,自己去点也是好的啊。
想的这般容易,全然不知睡梦中搂着人家多紧,教人怎么抽得出身来?
火苗摇晃了几下,稳稳地立在了灯盏上。暖黄的烛光映着长乐宫这间不大的寝殿,仿佛连潮气都退了几分。
“冷么?我教他们……”刘璞这一离开床榻,才觉得身上冷,一抹臂膊,居然已经起了薄薄一层碎疙瘩。
檀燕归从锦被后边直起腰来,靠在身后软枕上冲他摇了摇头。这一摇头,竟是把刘璞恍得愣了一瞬。
檀燕归是个美男子,只要不是个瞎的,绝没有反驳这话的道理。
他眸子本来如凉空星子般极大极亮,因为现下微眯着眼睛,长睫便在眼上投下了一小片朦胧的阴影,显得有些困倦。这一点点的困倦,落在那样一张俊美的面容上,如同沾着些微露水的嫩柳。
就那么慵懒地、自如地生在如诗如画的苏堤边。
刘璞看得心动,躺回他身边,手下触着那滑腻腻的细肤,情难自禁地低头从燕归的双眸间顺着鼻梁直吻到鼻尖。檀燕归裹在锦被里,被他一团拥住,待他做的稍稍过分了些,才轻轻哼了句:“止!”
他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刘璞却从善如流地停了动作,只是依然抱着他腰不肯松开,恨恨地在他脖颈上啄了几下才肯罢休。
刘璞身量比檀燕归略高,从后边埋在他的肩上,着实把他抱了个满怀。
檀燕归在软枕上靠了半响,见肩上靠着的这人还不肯放开他,便用掌心拍拍刘璞的后脑,唤道:“到榻上睡罢。这样子不难受么?”
“不难受。”刘璞在他脖窝里闷闷答道,“困极了,反而越发睡不着。横竖明儿还得听他们絮叨,那会儿便是不困也得听瞌睡了。”
他这般说辞,檀燕归也不好再推离他。怕他着凉,便从两人之间揪出被脚,环着刘璞的脊背围好,若有所思地盯着怀中之人后脑垂下的一束青丝,出声问道:“我听闻,今日把永和宫中的宫人都杀了?”
“哪里就都杀了?这帮子人,一天到晚没事**么?越说越离谱,迟早拔了他们的舌头。”刘璞提起这事,忍不住磨牙。他话头一转,“你不信我?”
“信是信的。你这般做法,自然是有你的道理在。”檀燕归声音温和,在烛火摇晃中格外悦耳、舒服。“只是……”
“你倒猜猜,这其中道理几何?”刘璞突然调侃。
燕归的性子正直、又带了些与生俱来的清高习气,因此素来看不起争强好胜、阴谋权诈,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非要离了刘璞,去做什么兰台属官。相较宫中的尔虞我诈,还是书册里的世道更安稳些。
“他们大约是旁人安□□永和宫的细作?”檀燕归猜道。书中自有天地可观,他见过前朝风云的记载,对那些个争权夺势的手段也略有耳闻。他这么说着,看刘璞赞同地点了点头,思忖再三,又补了一句:“但细作也只有那几人而已,为此事将永和宫的宫人都牵连了,岂不是让人说你忠奸不辨?”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刘璞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杀了几个人而已,其他都是谣传。我在你心里边,就这么暴虐无道?”
唔。
檀燕归垂下眼睛,浅浅一笑,神色莫名。这笑一闪而过,未能落入刘璞的眼睛,他只是搂着燕归往榻上一倒,轻声道:“你乏了么?睡吧。”
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破晓的征兆。
周铮被长寿宫派来的姑姑催急了,看天边远远地现了一线橘色的光芒,便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撑起帘子,探头看皇帝醒了没。
刘璞闭着眼,尚未入眠,被珠帘上玉珠相击的声音一激,从脑后摸出软枕,朝着门边扔了过去。软枕在半空里划了一道弧,正巧砸在周铮那本就不甚挺拔的鼻梁上。周常侍陪着笑,轻声问了句:“陛下?”
刘璞不理他,在榻上躺了片刻,终于慢慢起身,把怀中那人轻轻放平、掖好被子。晕晕乎乎地站起来,伸直了双臂让宫人伺候着更衣。
“陛下,”周铮揣摩着皇帝心情,见缝**针地告状:“外边长寿宫来的人还在等着回话儿呢,仆该怎么对付?要来的是旁人也还好说,轻轻松松就打发了。但这回是太后身边的大长秋,实在是难缠……”
皇帝怒极反笑:他在外人面前撒不了气,难道还不能对着周铮骂几句真言?
“太后有何事需要劳烦吾这个无用皇帝?”
“大约就是昨日永和宫的事情。”周铮答道,“若是全杀了也就没什么把柄,只是现下只杀了他们的人,可不就是打草惊蛇了么?”
“还怕打草惊蛇?”刘璞嗤笑一声,“吾与他们不睦,有何需要隐藏的?也该叫他们知道,从此知道什么叫忌惮。”
唉。周铮心里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他在宫中这许多年,极明白“藏锋”的道理,也明白恪王初逝,正是皇帝最难熬的时候。可惜他身为内官,绝没有**涉朝政的道理,他**不进手去,也不是那个该**手的人。
现下太后和程家紧紧相逼,昨日就恪王葬仪一事已经吵到了明面上,今日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番暗藏机锋。就怕他们拿永和宫杀人殉葬的事情做花样,来个恶人先告状,逼皇帝让步。
周铮的思虑不无道理:所谓无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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