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都以后,君臣间关系日渐缓和,且朝中已无可与君权分庭抗礼的朝臣了。便是苏燮严屹之类的权臣,亲见皇帝一步步成长起来,既有自己的主见更有成熟的谋略与过人的胆识,索性放开手去,甘心成为只劝仁良谏不管天家事的臣下。
如此,言官纵然舌灿莲花,都阻拦不了皇帝册立自己母亲为后的决心。
眼下,颜祎的身份便是皇后,相隔十数载,她又作了中宫主,掌了凤印宝册。
前些日,颜祎之母冥诞,唐潆伴她出宫祭奠,暂将朝中政务交由楚王与左相打理。近年来,各处势力均已收拢,唐潆并不担心会有佞臣趁隙谋乱。岳母坟茔在京郊归然山,风景秀丽花草奇异,是个踏青游冶的好去处。
唐潆本打算与颜祎在山中小住几日,山中空气好,又无朝中的烦心事,利于平日疲累的两人修养身心。岂料才住了两日,颜祎听闻女儿绎心受了风寒,便坐立难安,唐潆无奈,唯有启程回宫。
路上,她忍不住向颜祎说道:“小小风寒罢了,**母宫人照料着,又有御医大夫,无妨的。”
颜祎漫不经心一句:“绎心尚幼,受风寒不是小事。你儿时染病,我亦寸步不离。”
唐潆理亏得很,只好闭嘴不言。心内却不知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埋怨了多少回,她日理万机,罕有这种机会能与颜祎一道出去游玩,不想,竟给女儿搅黄了这事儿。真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砸了唐潆脚的石头——绎心,此刻正蹲在寝殿门前,双手掬着一张病怏怏的小脸,眼巴巴地望着远处。
终于看见两道被宫人簇拥起来的身影时,绎心眼睛猛然绽出亮闪闪的光来,赤足便往前跑去,一头扎进颜祎的怀里,无视了唐潆阴云密布的脸色,甜糯糯地朝颜祎唤道:“阿娘。”
颜祎眼睛不便,慢慢摸到绎心的脸颊,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怜爱道:“乖乖喝药不曾?脑袋还烫着呢。”
绎心四岁了,颜祎却从未见过她的模样,只是听忍冬常说,小殿下生得像极了唐潆。颜祎每每想到唐潆儿时的模样,又听绎心唤自己阿娘,心便软了,于是她对绎心从来便只有宠溺绝无责骂,竟比从前管束唐潆的时候更宽松许多。
教养孩子的黑脸,便自然而然轮到唐潆来唱了。唐潆与颜祎只此一女,当初将绎心生下来,是欲将她培养成嗣君,日后继承帝位。即便唐潆不吃味,都不会放任绎心肆意成长,何况,她现下吃味得很了。
适才,唐潆见绎心赤足跑过来,心中便已窝火,这会儿听她与颜祎耳语,且无视了自己,脸色愈发阴沉了。
唐潆本想发作,责骂绎心病中都不知爱护自己身体,赤足触地走路。但是,她瞥见绎心苍白的小脸,油然而生的母爱便渐渐取代了些微吃味。见二人亲昵得差不多了,唐潆冷着张脸蹲下来,扳过绎心的身子,令她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己眼前。
绎心瞧自己母亲脸色不对,便胆怯起来,因着唐潆管教严苛,绎心对她便不如对颜祎亲近。绎心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扭捏着,才小小声地开口唤她:“阿娘……”
这声“阿娘”听来颤抖得厉害,仿佛绎心眼前之人不是生养自己的母亲,而是只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没的老虎。
唐潆突然抬手,吓得绎心紧紧闭上双眼,却不敢躲开,以为自己要挨揍都做好生生受下的准备了。岂料,唐潆只是拿着丝帕给她擦拭了额上细细密密的虚汗,末了,又将“受宠若惊”的她抱了起来,直往寝殿走去。
唐潆甚少如此宠溺她,连汤药都是亲自喂服,只是脸色仍不好看。
服药后,绎心该睡下了。颜祎让唐潆先出外等候,自己则留下来,与绎心说了会儿悄悄话。
唐潆站在门前,心中总不是个滋味,一来,女儿与自己不亲近,她难免情绪低落,二来,她觉得果然如她生产前所料,阿娘有了真正的女儿,便不疼她了。
许久,颜祎方走出殿来。
再如何不舒服,唐潆都不舍撇下颜祎不管。她迎上前,取代了忍冬,牵着颜祎一道往寝宫走去。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到了门前,宫人纷纷止步,低眉顺目地候在原地。
入殿后,合上宫门,沉默了一路的唐潆终究憋不住气,低头闷声道:“你们适才都说了些什么?”怪得很,竟需避开她来说。
颜祎不意外她作此发问,只是品着她话里行间满满的醋味儿,便觉好笑。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唇畔,颜祎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告诉绎心,你向来肚量小,遇上我的事,便易吃味,令她谅解,勿与你计较。”
唐潆霎时面如朝霞,也不去辨认这话几分真假,被说中心事之后的赧然使她腮帮子鼓成一团。欲言又止了一番,才狠跺了下脚,较真道:“谁肚量小了?我只是听见她唤你‘阿娘’我就……”
辩白下来,不是肚量小不是吃味又是什么?
说多错多,唐潆只好闭嘴。
她又羞又气,脖颈通红,颜祎即便瞧不见,又岂会猜不出,且脚铃的声响骗不过她的耳朵。
“你就什么?绎心是我女儿,更是你女儿,她唤我‘阿娘’有甚不对么?”颜祎说着,凭感觉摸索过去,轻抚唐潆的后颈,哄慰道,“为这个,哪里值得你吃味?”
唐潆自知不对,声气便软和下来,叹息道:“我忍不住,好像那称呼便只该是我一人所有。即使绎心,我都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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