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厨房,热水是昨日烧的,现今壶里也没多少水了,他倒空后,刚够一杯,思量片刻,却没再给水壶接水,边喝着,边打开了电视。
当地台播着早间新闻,是昨天江东路的事情,连带着前些日子陆春城的事一起,翻来覆去地讲。毕竟那么点大的地方,能发生的大事不多,有一件便够说好多天,记者这段时间,大抵是扎了堆往江东路跑,但能拍到的,左不过是危房破楼里的平头百姓,便算是恶人,也会在白日披着平凡普通的衣,隐没在人堆,谁也辨认不出。
江倚槐像是只对片场的镜头敏感,却不明白,媒体的摄像头也那么重要。他如果坚持不走,昨天傍晚便会被闻风而来的记者拍到,那不管事出如何,新闻的噱头肯定会变——初露头角的演员参与“打架斗殴”,怕是要在年少成名前,提前体验一把身败名裂。
但这些,陆月浓不会诉之于口,江倚槐或许会在听完后明白这个道理,但退让又是另一回事,说不定还要天真地声明“身正不怕影子斜”。江倚槐终究是个活在童话中的人,站在透明漂亮的糖罐子里。所以,他得冷硬一点,不讲道理一点,才行之有效。
新闻又说,政府有望在奥运年到来前,着手对江东路进行整治,请广大市民朋友拭目以待。
门铃在这时响了。
陆月浓看向门口,有些奇怪,李萍芳理当带走了餐桌上的钥匙,会是谁在楼下按门铃呢。
中午,李萍芳推门进屋时,陆月浓正坐在桌前看书,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里摆了两封文件,来自不同的保险公司。
李萍芳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平复,她说:“你拆了?”
陆月浓没什么表情:“嗯,以为是我的。”毕竟,他从来不知道,李萍芳会为陆春城买人寿保险,而且竟买了两份,受益人是她自己。
李萍芳生硬地转移话题,把陆月浓的手机递出来:“你的手机号,我销掉了,换了一个新的。”
陆月浓知道李萍芳拿走了自己的手机,这一天他都没找到。手机翻开时,运作如旧,但好的坏的,过去的记录都已不见了。
陆月浓曾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件事,一个学生许久不过问家里事,再回家时,竟发现家里人瞒着自己搬了新家。他不记得在何处看到的了,只知道当时觉得这事戏剧x_ing十足,不像是现实中会发生的。
但当下一刻,李萍芳对他说“转校手续明天办完,后天我们就去玉城”的时候,那种属于过去的难以想象,像被一阵冷冽的风刮过,一下子烟消云散。
空荡荡的房子如同一面遥远的镜子,照出他内心撕扯着的冷淡与无措,而后,镜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有光束透过裂缝,一道道刺着眼目,他闭塞视觉,耳边破碎的声音又随之而来。
再睁眼时,他已经在玉城的“新家”。
在到站前五分钟,陆月浓被提示音惊醒。下车后,他先回了一趟玉城的房子,这已经是“旧家”了。
李萍芳生前留下的东西不多,唯这一处房产、一张存折和病房床头的那只镯子。那只镯子他也一同带了来,还附有一封李萍芳留下的信,他一直没拆。
关于这只镯子,陆月浓印象颇深。这是他幼时,李萍芳最后一次出走后带回的,一向珍视,但不知在何时遗失了,直到陆月浓遇到了李老板,才偶然复得。
说起李老板……和信,陆月浓忽然想起一事。他搁下手中东西,在屋子里寻找片刻,在矮几上找到了一封信。
那会李老板派小张来赠镯时,也附了一封信,陆月浓后来忙于工作和医院之事,竟忘到如今才记起,他皱了皱眉,感到失礼。
信件和屋子里裸露的家具一样,面上积了一层灰,陆月浓轻轻拂了,展开信封。
“陆教授展信好。写这封信是为了说一些心里话,我老李粗人一个,也不大给别人写信,如果有说得不好的,在这里打个预防针,请别见怪。”
“我屡次和你提起,说和你有缘分,这不是假话。说来奇怪,我那天第一次和你见到时,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开门见山地说,你很像我曾有一面之缘的一位贵人。”
“我一定猜不到我是打北方来的,哈哈,现在我都会说玉城话了。我年轻时,家乡经济不好,我在家排老三,已经有两位大哥了,所以十六岁就被打发了出来。我南下得早,家里以前是做古董生意的,但**后也衰落得没气儿了,所以我啥都不会,打打零工,做做苦活,迷迷糊糊地,就流落到了玉城。”
“那会儿流行穿皮鞋,我就在玉城摆摊,给人擦鞋。有一回出摊在馄饨铺边上,听见有人说,何家村有人发迹了,旁边的人问,怎么发的?那人又说,家里面有人去市场淘了一堆破烂,没想到鉴出一个宝贝!一边有人质疑,万一是鉴错了呢?但那人拍着胸脯说,是他们村赫赫有名的‘二郎神’看的,不可能有错。剩下的人一听,果然不说话了,过一会,都开始感叹捡漏的那家人好命。”
“我不在意那些,好命的人天天有,就是轮不到我头上,管它呢。可我注意到了这个‘二郎神’,打听了几句,隔天,我就踏上了去何家村的路,我想去找这位前辈拜师,当然,这位前辈后来真成了我师父。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咱不提。”
“我不识路,当年来玉城都是随便走的,虽然我在路上逮着人就问,走着走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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