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他,背起他,上车,开车回北平城。荣石睡得很安静,滚烫的体温已经不能再让他难受。方孟韦疯了一样开车回城,夜间却找不到开门的医院。北平医药极度缺乏,医院倒得七七八八。方孟韦没有办法,只能开车回荣石的小破院子。荣石彻底烧糊涂了,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方孟韦吃力地制服他,背他进屋。
没有药,大概只能用凉水。方孟韦打算用凉水强行给他降温,把他安置在床上之后跑出去打水。他端着一盆水回屋,发现荣石坐起来,对着墙面在比划右手。今晚月光很亮,打在墙面上,像是一面银幕。荣石木愣愣地比划右手,仿佛是在招手——
不,不是招手。
方孟韦看明白了。他咬着牙把哭音吞回去,放下水盆,爬上床,搂着荣石,伸出左手,用左手的大拇指勾住荣石右手大拇指。
月映的墙壁上,出现一只盘旋的鹰。
骄傲,矜持,自由自在。
方孟韦的眼泪淌进了荣石的领子。荣石烧得无知无觉,毫无生气地坐着。方孟韦用额头抵着荣石的肩,喃喃道:“对不起,原谅我。我什么也不求了,你活着吧,你活着就行……”
只要你活着。
第62章 一名女子
荣石一直高烧不退。清晨方孟韦开车带荣石到中央医院去,中央医院的院长和方步亭有点交情,认识方孟韦,帮忙安排荣石的一应检查。大夫要听心肺音,解开荣石的衣襟,微微惊了一下。
伤成这样……居然还活着。
这边检查着,蒋院长拉着方孟韦到走廊上,蹙眉道:“孟韦,这是个什么人?”
方孟韦一愣,里面躺着的,是他什么人?
“他……他是我一个好友,以前是北伐军的教官……”
蒋院长点点头:“孟韦,如果你能搞到盘尼西林,我们就能救他。”
方孟韦一愣:“啊?”
蒋院长一摊手:“盘尼西林军管,中央医院里存着的都是有数的,我一个院长都动不了,得军部批条子。这位先生这个样子……需要大量抗生素。”
方孟韦慌了:“买不到吗?”
蒋院长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只好提醒道:“你哥是军官。”
方孟韦开着车冲出医院,开到半截,冷静下来。
如果去求大哥,大哥一定会帮忙。但是大哥现在处境微妙,到处查账,够招人眼了。他上哪儿弄药品?私底下弄军管药品查不出来还好,查出来是个大罪名。
程小云轻轻搁了手里的话筒,面上没显,心里不住叹气。方步亭气坏了,用手杖敲地面:“乱点鸳鸯谱!”他站起来,怒道:“备车!”
程小云急忙:“步亭,你别……两个孩子自由恋爱……”
方步亭咬着牙,恨不得一手杖搠到电话那头何其沧的脑袋上。念大学的时候是这样,留洋的时候是这样,老了老了还是这样,四六不靠!
“他一个书呆子,讲起道理来,哪个比得上他。他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身份复杂到处搞间谍玩卧底么?满嘴自由民主自由恋爱,嘴上清楚脑袋里却糊涂!”方步亭真生气的时候,脸上是没表情的。他一直想把木兰和那个身份不清不楚的梁经纶隔开,何其沧偏偏打电话给程小云,告诫方步亭“爱情是自由的”。谢培东本来关着木兰,让孟韦一搅合木兰真是“冲出樊笼”了,跑到何孝钰那里拒绝回家。
“小云去见他,跟他谈谈木兰的事。我去找梁经纶。”
谢培东也着急:“行长,您见梁经纶说什么?”
方步亭道:“这个梁经纶,是太子的人。我当然直说,如果还需要我配合搞什么币制改革,就离我们家木兰远一点。”
方步亭刚要出门,方孟韦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他看看往外走的三个人,攥着拳头:“父亲,姑爹,程姨,我,我……我要金条……”
方步亭微微挑眉。这个小儿子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自己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他打量方孟韦,方孟韦低下头。
“你要金条做什么?”
方孟韦吸了口气:“父亲,我要买盘尼西林,救命的……”
方步亭着急木兰的事,握了握手杖:“小云,你去给他拿。等会儿司机再回来接你。”
程小云应了,目送方步亭和谢培东离开。方孟韦局促地捏着帽子,看着程小云。程小云安慰地冲他笑一笑:“你等等。需要多少?”
方孟韦脸色苍白:“一根就够了……”
程小云转身上楼,方孟韦目送她袅娜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一会儿,程小云下来,递给方孟韦一个小布包,里面硬邦邦一根手指粗细的金条。
方孟韦攥着金条,眨着眼看着程小云。他是个成年男人,个子足够高,高到程小云得仰脸看他。他也是个孩子,惊慌失措,神不守舍。程小云伸手摸摸他的脸:“刚才……你父亲发了好大的火。但我不赞成。何副校长的话是对的。”
程小云美丽的眼睛里含着笑,温柔镇定:“爱情是自由的。”
方孟韦眼眶发红,一手捏着帽子,一手攥着金条。
“去吧。开车慢点。”
程小云站在客厅中央。纤弱的女子,倒仿佛是撑起这个家的顶梁柱。
荣石再次睁开眼,还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他手里攥着细瘦的微微发凉的手指。一瞬间荣石有点恍惚,上一次死里逃生,也是这样,攥着好看的手指,在医院醒来。
这一次,荣石没做什么梦。什么雪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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