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斯特从浴室的缝隙把浴巾递过去。几条浴巾前几天洗了——入乡随俗——有条一直在暖气上烘着忘记拿下来。艾德里安赞美浴巾的温暖,赞美他家养动物的体贴。克莱斯特笑着挠挠头,那一瞬间他失去了时空概念,仿佛他们依然还在纽约的住处。所以可以想象,身后的贼开口骂人打断他的虚空念想时,他骂得有多凶狠。
“我有句妈mài_bǐ送给你,”他是用这么一句开头的,当时他觉得自己京片子讲得还可以了,可以到发展其他语言的程度了。然后克莱斯特在他招架不住的叫骂中拨了呼家楼派出所的电话。
警察上门时艾德里安还没洗完澡。对于克莱斯特,派出所常客了,偶尔他会为几百块跑腿费帮这个国家中这个城市之外的外乡人报案。所以警察是这么说的:“又是你啊,你怎么老遭贼呢,你搬过来俩月遭了仨次,是包子就别怪狗惦记。”
“入室可是头一遭,”克莱斯特辩解道,不过听起来有些苍白。
这时艾德里安从浴室里出来,问:“警官和你说什么?”“这个贼是惯犯,”克莱斯特回答。艾德里安隐约感到不是那个意思,尽管他没有确凿的证据。
“家里不会遭贼,”送走民警后,艾德里安说。
家里遭的是更为可怕的对手。克莱斯特没回答,拎来水桶洗拖布,艾德里安坐到离暖气比较远的一侧,往头发上涂精华露。电视开播蝎子养殖的时候,他们坐到沙发上吃零食了,口味有些许不同。克莱斯特边向艾德里安解释这个国家的屠宰流程,边想着如何料理那些蔬菜,艾德里安建议做成沙拉,克莱斯特翻了翻冰箱,前年的酱料打开都是绿毛。这样他们就又缺一瓶沙拉酱了。
之后的事情克莱斯特便记不太清细节了,多年之后艾德里安再提到这段日子,仅有一些片段充斥在他脑海里。当天他们没再说任何严肃的事,因为时差,艾德里安晚上六点就睡了,克莱斯特拿着鼓楼买的破解psp在艾德里安旁边玩了会太鼓,到十点也睡了——克莱斯特平时可是十二点到凌晨两点才睡,尽管那时他已经不年轻了。艾德里安并不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任何床铺都要经过恰当的考量,而那晚他睡得安稳极了。
次日早上五点,艾德里安把克莱斯特吻醒,尽了恰当的婚姻义务。克莱斯特突然感到心空了不少,好像旧日阴影中的一部分从他灵魂深处消失了,尽管不完全、不彻底,可还是消失了一部分,在异国出租屋的床上,不是柏林的家乡、不是伊拉克的战场、不是美因茨的城堡也不是纽约的住处,而是在东方的国度、旅行的中途。像是命运给予的考验终于到了时间的期限,精妙地选择了这个地点。
克莱斯特用义务应有的态度回应艾德里安,这让艾德里安也感到了模糊的改变,他们甚至还从这沉默的纠缠中得到了些许快乐。
克莱斯特还是带艾德里安出了门,出门前给艾德里安套上老王的旧衣服,这样他们看起来就像两个普通的洋屌丝了,再拿上诺基亚最老的型号,这样可以避免不少麻烦。他们在周遭吃了一圈,每个饭店都点一两个推荐菜,每个铺子都没吃太饱。而且巧妙地避过了烤鸭、果脯、驴打滚、炸酱面、豆汁、炒肝、茯苓饼、卤煮、沙琪玛,取而代之的是羊肉泡馍、臭鳜鱼、小笼包、冷吃兔、米线、螺蛳粉等等在产地都不太容易吃正宗的东西。艾德里安龇牙咧嘴,他没法理解为什么一天可以吃到这么多臭烘烘的玩意,他对这个国家留下的印象也就如此了,却丝毫没有怀疑家养动物的品位。
五天后,艾德里安飞往莫斯科,克莱斯特的室友夫妇也从老家回到了住处。克莱斯特收拾行李,和室友吃了顿散伙饭,又给房东发了退租的短信,房东用支付宝把押金退给了他,那时支付宝提现还不收手续费,淘宝刷单也没到要整治的地步。
八天之后克莱斯特出现在纽约的家里,艾德里安和吉米迎接他,仿佛他未曾离去,仅仅是下班回来。
☆、第 18 章
艾德里安满意地看着他的伴侣躺倒在他的床上。克莱斯特深陷于床铺之中,身着带有勋章的黑色军装、剪裁优良的长裤和崭新的高筒马靴,马靴没有在室外踩过,鞋底与鞋面一样洁净。艾德里安检查对方身上的镣铐,收起钥匙,拿起五斗橱上的黑色骷髅帽放到克莱斯特枕边。
“早上我刚退烧,四肢无力,脑子空空,”克莱斯特发出轻微的呜咽,“你非要今天玩吗?”
“我们等衣服用了一个月,布置房间用了一个下午,你说呢?”艾德里安刮了刮伴侣的鼻梁,“因病被俘的党卫军军官,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呜嗯,”克莱斯特从喉咙里挤出不情愿的声音。
“你会喜欢这个游戏。”
“咕嗯。”
“我去换衣服,你大概要等二十分钟,先睡一觉吧。”
“好。”
艾德里安离开房间,关上门,克莱斯特微微转动脑袋,查看艾德里安的卧室。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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