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冷颤。
赵景这病已是弥留之际,要是少费点神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天。可惜他不。他憋屈了一辈子,多两天少两天又能怎么样呢?他再次拉住赵承的手,费力地说道:“阿承,阿翁只想跟你说说话。”
赵承两辈子都没听他的父亲说过这么多话,更没机会像正常父子一样,叫出一声“阿翁”。他怔住了,在“父亲疯了”和“听听也无妨”之间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抉择,最后他顺从地在赵景面前跪坐下来,打算好歹听上几句。
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跟父亲说话的机会,何况他又不会把他的胡言乱语真的听进去。
赵景满意地笑了笑。他终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阿承,你恐怕不知道,朕从小就身体虚弱,隔三差五就要病上一回。如果先帝还有第二个儿子,他绝对不会把皇位传给朕。朝野上下多少事,朕能亲力亲为的却不多,所以朕只能倚仗外家。那时候纪穆还在,纪家人还不那么猖狂,那是本朝为数不多的几年太平日子。”
“后来纪穆老了,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喜怒无常。他纪家真正野心勃勃的纪平和纪媛他视若珍宝,却偏偏对延年严厉,甚至还将他逐出家门。纪穆虽然教子无方,可是威严深重,纪平再惋惜也不敢说什么,从此,纪家的族谱里再没有纪延年的名字,如果他不成器,不能挣出一番功业自立门户,就只能做个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
赵景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神色也有了些许温柔。他瞥了儿子一眼,轻声道:“怎么?我说他说得有些多了么?别不耐烦,这就快完了。幸好延年争气,弱冠之年南征北战,无一败绩,后来立功封侯,成就不在父兄之下。可惜啊……”
赵景的神色渐渐带了惋惜:“你说他要是不姓纪,该有多好呢?”
赵承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不说这个了。”赵景微微叹了口气:“反正人都没了,朕也该下去找他了。”
赵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幸亏今上快要崩了,否则被灭口的妥妥就是他了吧!
“后来纪穆死了,纪平和纪媛一个把持前朝,一个把持后宫,纪家人愈发猖獗,而朕能做主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了。”赵景自嘲地笑了笑:“后来,朕甚至什么决定都做不了,最多只能给纪平下下绊子,可就是这样,也只能把他的决议拖上几天而已,结果还是他想要的结果。朕看着大周在朕手里日渐衰微心里又多恨,你又能知道么?”
赵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想要是您不给纪相下那么多绊子的话,想必大周还不会衰微的这么厉害,真的。
怨恨不仅会消磨人的意志,还会让人渐渐失去理智,渐渐变得什么都看不清。就像他的父亲,被恨意蒙蔽了双眼,便把国力衰微全部归咎于纪平,全然意识不到自己把私人恩怨带到国事里,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愚蠢。
何况赵承记得,至少纪平兢兢业业,没有半分对不起他。
赵景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还有那个女人,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家族。幸亏啊,她没有孩子,否则我赵家的江山迟早要易主!”赵景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她怀过一个孩子,朕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可她还是怀了一个孩子,那年她已经三十岁了。朕每天提心吊胆,后来,嘿嘿,太一神终于听到了朕的祈愿,她那个孩子没有了。”
赵承觉得,他的父亲已经不可理喻了。
赵景神秘而吃力地对赵承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赵承不明所以,便听赵景在他耳边说道:“其实朕的三个儿子里,最喜欢的就是你,可是纪媛恨你。”
纪后的确不喜欢赵承,但赵承认为,他的嫡母对他的感情大概还谈不上“恨”。
不过听完了他父亲后面的话,赵承便觉得如果他的嫡母恨他,那大概也无可厚非。因为赵景对他说道:“因为纪媛流产后,朕宠幸了她身边贴身侍奉的宫人,然后便有了你。”
……赵承觉得他小时候纪后没把他掐死实在是心胸宽广。
然后赵景忽然笑了:“可她没有自己的儿子,不得不立一个年纪小、相对容易控制的人为太子。纪媛大概永远都想不到,她忍着恶心扶植的你,会比你的两个哥哥可怕得多。阿承,你会比他们、比我们走得都远,你会前途无量。”
大概是赵承的表情太过震惊,赵景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吓着了他“最喜欢的儿子”。最后他轻轻地拍了拍赵承的手背,那大概是赵承两世来唯一一次从父亲身上感受到的单薄到几乎一下就会随风而逝的名为“宽慰”的情绪。
而后赵景便宽慰他道:“不要紧,纪平老奸巨猾,你必然斗不过他,可他大概也没几天可活了。而你再大一些,纪媛也该老了,纪家这一辈再无人才,吾儿勿忧。”
哦,原来他只要熬到纪平和纪媛过世就可以了,听起来不太难的样子。
赵景看着赵承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觉安慰。他这一“安慰”,便少不得再说些什么:“朕帮你除掉了纪延年,纪家无后啦。”
“臣谢……”赵承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赵承霍然起身,失声问道:“陛下说什么?!”
赵景瞥了他一眼:“怎么?朕说,纪延年死于北地沙场,实是朕的手笔。”
赵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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