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点开来一看,三言两语。
――情况麻烦,无法细说。
张海客跟张海杏是张隆半的儿女。
不要相信张起灵。如果有事,瞎子会帮你。
他看了一阵子,就像是这段话非常难以阅读一般,慢慢地看了一阵子,把这封简讯删除,翻身就睡了。
张起灵早已失去了睡眠。
从他被挑选为「张起灵」的后补,接受残酷而严厉的训练开始,张起灵就不曾经历过一般人的睡眠,休息是必须的,但绝不能在休息的时候失去对外界的掌握能力,就算是闭上眼睛,脑里的思考也必须清晰而流畅,所发生过的、所能记忆的一切会在他的脑海中化为类似梦境的场面,彼此组织、交互对照,从而形成分析与思考。
他听著吴邪对著他轻道晚安的声音,於是在黑暗中勉力地转过身,看著对床的吴邪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摸了手机看了看屏幕,似乎是定了个闹钟才翻身睡去。安静是唯一的声音,这份宁静化在空气之中,结成了一片浓稠的黑暗,张起灵闭上了眼睛,然后渐渐地,眼前有光亮起,如萤一般散落。他的意识游离飘浮,乘载著最大限度的自由,走进了自己的回忆里。
――眼前是一片幽暗的房间,只有一盏幽幽的灯落在角落,凭藉著些许的光亮,张起灵看见浑身是血的自己倒在墙边,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蜷缩著靠在墙边的躯体面无表情,但呼吸急促。张起灵还记得,那时的自己是因为过度地乾渴而醒来的。
这是记忆。是自己在青铜门失去知觉后,再度醒来时所发生的一切。
「自己」是因为过度地乾渴而醒来的。
幽暗像是一只饥饿的兽,吞噬著,撕扯著,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与痛楚。空气中满是浑浊的气味,刺激「自己」张开眼睛,本能低哑地诉说著不是昏过去的时侯,满腔的疑问化为最鲜明的一句不解:我为什麼还活著?
稍微动弹之间清脆的金属交撞之声响起,手与脚都被上了镣铐,上面些微的铁锈摸起来仍然一如昨日,熟悉的冰冷从四肢爬上,一如昨日。从「自己」有意识以来、被张启山收养,被养育成「张起灵」,几乎所有的岁月都在这个幽暗的房间里渡过。
这一切对张起灵或那个时空下的「自己」来说都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无法有其他的情绪波动。
那幽暗的房中并不是没有光,在较远的地方,有一盏昏黄的桌灯,那灯光极微,只能蒙胧地照亮桌边的男子,由呼吸声判断,男子身后还有著更多的人,伫立在沉默中,等候著即将上场的剧幕。「自己」闭上了眼睛,往身后的墙一靠,而那名男子显然注意到了囚虏的清醒,开口问道,『醒了吗?』
话语声伴随略微被调亮的灯光,仍然离得极远,男子看著靠在墙上的狼狈身躯,就像打量著被捉回来关在笼子里豢养的猛兽,既冰冷又充满兴味的眼神,无需视觉也可清楚地感知。因此待在那个空间的「自己」只是闭著眼,独立於这个记忆时空之外的张起灵往前走了几步,打量著那名男子。
是张启山。
细瓷交撞声轻响,张启山手中捧著一盏茶,碗盖撇开茶上浮沫,轻啜了一口,『受了很重的伤呐,起灵。这个任务,你也进行了五十年,累了麼?』
毫无意义地开场白,不过故示稀薄的关怀之意,彼此都意不在此,果然没过多久,张启山就继续说了下去,『青铜树的力量又回到五十年前的强度,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考量你现在的情况,我先请其海字辈的几个孩子过去守著,权当『张起灵』缺席前的补垫。』
『……你打算做什麼?』「自己」终於张开眼睛,看著张启山。两人的轮廓看来有几分肖似,尽管张启山鬓边已有了几缕白发,脸上也有著岁月的皱纹,却仍然目光冷冽。只是那眸中的冰霜之气隐藏得及好,全被埋在那双略带笑意的黑色眼瞳中,看起来竟有几分吊诡的亲切和蔼。
『怎麼会这麼问呢?你这孩子,明知道我不能对你做什麼。』张启山笑了出声,『当年那一百个张家的孩子中,只有你一个人熬过了「制造张起灵」计画。从那刻起,你就是不老、不死、强大的张起灵,我拿什麼来掌控你呢?』
听见他的话,「自己」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心下却猛然地一紧,他在想:自己一直以来的追寻显然仍是遗落了某个重要的环节――制造、不死,如何能够办到?他保存在墨脱的日记里,居然从未提过「制造张起灵」这个秘密,为什麼?
此刻的张起灵已经知道了当时的「自己」所不能明白的秘密,因此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淡然的目光掠过张启山,投向隐身在暗处的人影们。人影交叠幢幢,融化在模糊的黑暗里,在这个时空里的「自己」在当下根本无法顾及这个角落,而此刻的张起灵只能凭藉著模糊的印象对照著不清的身形,一个一个打量过去。
这里面有哪些人,有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张启山当然看不到站在他身前静静思考著的张起灵,仍继续说道,『但是我跟自己说没关系,你这孩子是我看著长大的,你值得信任,为了张家的未来,不管再怎麼痛苦,你身为我所教育出的族长,也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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