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坐好以后,打头阵的吴金一抖缰绳,坐骑撒开四蹄,载着人冲入清晨的迷雾里去了。
出城门后顺着官道骑行十里,不出例外都会有长亭,只是眼下不是阳春三月,枝头十分空旷,零星挂着些枯叶,没法折柳寄情。
亭台中空无一人,无人相送,自然也不用停留,吴金手臂一抬,正要往马臀上送一鞭子,没料一路咳个不停的李意阑忽然开了口。
“三位,请下马到亭中坐一坐,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三人茫然地对视一眼,先后调转马头,很快就移到了亭中,石凳上灰尘很薄,昭示这里每天都有人离别。
李意阑坐在南方,寄声在他后面站着,余下三人各自捡了个凳子,他们之中论武功吴金最高,脚力张潮最强,可比辩才江秋萍才是第一,他最会说话,自然也该扛起交谈的重任。
江秋萍带头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意阑顶着“提刑官”的高帽子,言谈之间却没什么架子,他说:“吩咐谈不上,应该是仰仗,我是武举出身,没什么探案的经验,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决定,还请三位多指教。”
比起他话里不合身份的尊重,三人更惊讶的是那声“武举”,这李公子病恹恹的,看着好像风大一点都能将他刮走,浑身没点儿武官的样子。而且历年的武状元、探花郎里,似乎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傻子才会将这些心思公之于众,江秋萍答道:“不敢,下官们自当尽心竭力,为大人分忧。”
“多谢,”李意阑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忽然切入了正题,“那我现在请三位替我做第一件事,马车脚程慢,你们尽最快的速度先走,到饶临去探听案情。”
吴金奉命保护他,一听这话最先坐不住,双手在腿上一拍地拒绝道:“不行!公子别看走到这里啥事儿没有,再往山林一带走可没这么太平了,那些山疙瘩里贼子土匪一窝一窝的,要走你让他俩走,我得跟着……”
他话没说完,瞳仁上忽然有黑影一闪,激得他瞪大了眼睛,表情迅速从不满转为惊愕,最后竟然变成了肃然起敬。
因为在他说到“一窝”的时候,一片枯叶摇摇摆摆地落到了石桌的上方,李意阑忽然抖了下手腕,接着朝他这边劈了一下,小臂间乍现的寒芒有种普通兵器达不到的j-i,ng纯气,吴金还没弄明白此举是何意,那片枯叶就一分为二,无惊无扰地落到了桌上。
世上能一刀劈开飞花落叶的人多了去,可对半分了还能不改变它原本去势的人,不多。
吴金想看看他的……袖箭?也许是小匕首?说实话他没看清那是什么兵器,可李意阑手中已经没了金铁,俨然已经藏了起来,吴金虽然很想见识一下,但也不是强求的人,他二话没说,站起来就成了墙头草,憨厚地笑道:“我走我走,以后公子说什么我都照做。”
他忽然就服了,剩下那两位虽然眼力不如他,可也感觉得出李意阑似乎是个中高手,便也不再反驳,又坐了会儿跟李意阑商谈了一些细节,然后一起上马走了。
人一走远,吹了冷风的李意阑又咳了起来。
一直板着脸的寄声连忙跑去牵马车,嘴里愤愤地说:“我说我的爷,咱就不能好好的深藏不露吗?你官大,他们就得听你的,不走拿令牌扔他们脸啊,动什么真格的啊,你看你,咳得多造孽……”
逼人下跪容易,让人折服却只能凭实力,李意阑用指头勾上了兜帽。
对于说不通的人,不辩不劝,假装听不见。
第2章 和尚
十一月三十,辰时一刻,午州。
门扇滑开,寄声从走廊里跳进来,双手抱着个带盖的托盘,他腿脚一勾,快而重地将门踹上了。
午州地处西北,离饶临只有两天的脚程,道旁雪树冰花,比黎昌冷了不知道多少。
室外风雪大作,寄声已经裹成了一个只露出眼睛的劫匪,却仍然被冻得嗷嗷叫:“这什么破天气!昨天还可以溜溜跑马,今天就连走廊里都是冰了,已经摔了好几个人,公子我觉着,咱们今天可能走不了了。”
屋里的炭火虽然烧得旺,可还是冷,门缝窗缝处处漏风,李意阑穿得不多,将八仙桌推到了墙角,正在腾出来的空地上打拳。
他打的是形意拳,可出招特别慢,加上正面看着还算高大,侧身却是薄薄的一片,因此腾挪移转完全失了那种拳法本身的霸劲,寄声觉得他还不如打太极,说了几次人不听,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李意阑老牛拉车似的推出一掌,连个身都没回,没上心似的说:“走不了就不走。”
寄声将托盘搁到桌上,用空出来的手将头上的风兜扯下来扔在一旁,接着揭掉盖子麻利地将吃食往外掏,边忙边叨叨:“不走我是很开心了,齁老冷的,可查案的时间就那么紧巴巴的一个月,这路上再耽搁几天,那还查个甚哪?”
李意阑随着招式又转过来,语气不咸不淡:“可哪怕早饭都不吃,现在立刻就走,也有可能是查个甚。”
寄声哽了一下,皱着脸说:“这倒也是。”
李意阑笑了笑,说:“如果到时候没能破案,你怕吗?”
要是真的白忙一趟,届时李家满门都会遭殃,亲眷重罚,仆役量刑或许稍微轻一点,但绝不可能独善其身,作为贴身侍从,还有可能会首当其冲。
不过他胡寄声也不是吓大的,闻言不屑地从鼻孔里喷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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