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李意阑都觉得他不是快死了就是要说了,这人却愣是又憋着气回到了无动于衷的模样,直至他晕过去之前,才在浑浑噩噩间说了一句话。
他问钱理,坦白从宽了有什么用,你们还不是只想听自己想听的话……这让李意阑忽然觉得,这人的心或许早就死了。
钱理问得口干舌燥却什么口供都没挖到,气得直叹气。
李意阑半天下来什么都没干,见状只好安慰这位前辈说:“钱老别急,之前在饶临,刘芸草和他那几个刺客也是这样顽固,后来还是招了。咱们还有时间,慢慢来,实在不行,就先从其他人身上下手吧。”
钱理接着叹气,对他苦笑道:“不见得,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清凉寺那边抓到了十余个死士,但是关键人物林庆和章仲礼不知道怎么提前得到风声,跑了,对此我已经向圣上递了折子,请他恩准全城搜捕。”
“再说这个黄泉生,此人倒是很有气节,见我带着人去抓他,当着冯阁老的面就撞了柱子,大喊什么士可杀不可辱。”
“当然,”钱理嗤笑一声,说了句风凉话,“首辅家中的檐柱和金銮殿上的雕龙白玉柱比不了,撞一下没法当场毙命,顶多就是昏厥。”
“但冯阁老不知内情啊,对我好一通刁难,字里行间都是含沙s,he影,他绝不包庇黄泉生,但也容不得冤假错案,让我好生谨慎地查。”
官场内上下级倾轧的情况十分普遍,李意阑心知他肯定在冯坤那里受了气,心中不爽利,但他一时顾不上安慰这位前辈,因为随着黄泉生的以死明志,他忽然觉得局势又起了变化。
如果黄泉生对冯坤真的那么忠心,那他怎么会背着冯坤做有损首辅德行的事?还是说那些事原本就是冯坤的授意?
但如果说他是伪忠,那么这人吃里扒外,明显不是什么好鸟,祸到临头了还在惺惺作态,如此脸厚心黑,指望他老实交代恐怕不容易。
不过这种爱投机取巧的人,体魄一般都不会太强健,用点刑倒是可能会有奇效。
李意阑心中杂念纷纷,脸上却平静地劝道:“查案本来就是我等的分内之事,不需要首辅额外提醒,对了钱老,最后那黄泉生抓回来了吗?还有他的住处可搜过了?”
“那是自然,”钱理不快归不快,但还不至于歪曲事实,他公正地说,“冯阁老当官都当成了j-i,ng,不会随便授人把柄的。”
李意阑想想也是,冯坤地处万人之上,仰望的、不怀好意的,成百上千双眼睛在盯着他,他要是不谨言慎行,早就被人做成了文章。
“我听钱老的意思,黄泉生应该是还没醒没审,那他起居的地方搜出什么来了吗?”
钱理面色凝重地摇了下头:“没有,都是些常见的书籍字画,不乏有些贵重的摆件,但涉案的东西是一件没有。”
“他的屋中没有暗格吗?”李意阑微眯着眼,像是在看钱理,目光却又有些发散,俨然是在费力思索,他道,“又或者说,这人生性谨慎,一早就将联络用的密函都转移或者销毁了?”
他能想到的钱理也想过,闻言摸了下胡子沉重地否定道:“搜了好几遍了,没有找到暗格和密室之类的场所,黄泉生又还没醒,等等看吧。”
李意阑心说只能如此了。
在他沉吟的功夫里,钱理又说:“对了,弩坊署那个郑监作抓来了,眼下就在牢中,走吧,你我一起去会会他。”
三人起身在天牢中穿行了半柱香的时间,跟着狱卒停在了一间大狱前。
狱中的铺位上正蜷缩着一个双臂抱腿的人,他被脚步声惊动后循声望过来,下一刻就激动地扑下床铺,连滚带爬地来到木栅前探出双手,在空中冲钱理做捞抓状,并且边抓边喊。
“大人,下官、下官冤枉,下官是逼不得已,是被逼迫的,下官愿意如实交代,但求寺卿能够从轻发落……”
钱理见状和李意阑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想的都是该交代的都不老实,这些无关紧要的倒是分外配合。
一刻钟之后,他们并不意外地从这位姓郑的监作口中得知,指使他到扶江都作院调配慈石的人也是黄泉生。
许之源将他的供词一字不落地记录在案,接着几人又陆续审了几个清凉寺中抓来的死士,以及在寺中和弘忍和尚交好的僧人。
那几个死士和袁宁等人一样,嘴巴都极硬,暂时没能问出什么。
但是大理寺依靠那些僧人的口述对林庆和章仲礼做了通缉画像,预备等皇上的朱批一下来,就派发到各街市口进行张贴。
天牢中的审讯暂时告一段落之后,李意阑和钱理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大理寺的证物房,那里许之源正伙同京中最有名的两名巡捕在查验证物。
李意阑走到门口一抬眼,入目的就是被倾倒一空的如意桶,桶中的所有物什都摊平了放在一块白布上,是灰是土是木头都一目了然。
他眼睛尖,一瞟就注意到了摆在白布边缘上的一截木炭,那炭块半掌见长、粗约两指,在筛得细碎的香灰和炭末里有些突兀,因为宫中的东西样样都是j-i,ng工细作,很难出现这么大块的“炭末”。
李意阑直觉这炭块有问题,很快过手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个隐藏在炭皮之下的石像生。
当他从炭块上抽出了四条能够回弹的线的时候,在场的人都露出了诧异和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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