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一声道:“痴儿,你这又是何苦?”
“不苦。”何知源没有动,直直的看着天空,“师父,你挡到我的天空了。”
行脚僧听他如此说,也抬头注视着天空,看了一会儿,说:“庄周梦蝶,梦耶?非耶?”
“并不全是梦,至少这伤与这痛都是真的,他也是真的。”
“你回来了?还带着贺稹?”行脚僧停了一会儿,见得不到何知源的回答,问:“你想改变什么?”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全是宿命,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这半真半假的宿命若不当它是真的,它会不会就不会是真的?”何知源答非所问,最后他轻声一笑,好像是在笑自己,说:“阿稹从来都不信宿命,一直被禁锢一直的反抗。而我选择相信,依旧得不到眷顾。最后连他都保护不了。”
何知源提到阿稹的时候,我心里蓦地一动,他口中的阿稹是不是就是我贺稹。‘阿稹’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一点也不觉得突兀。甚至刚才听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差点就下意识的应他一声。
如果我记起以前的事情,如果何知源与我的关系真的像我想的那样,那么我要如何面对杀死小鱼儿的何知源?
若我们真的是对彼此很很重要的人,何知源一定不会伤害我爱的人。
我心里这样想着,便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可是不久之后,我为了自己这个幼稚的想法付出了毕生难忘的代价。
只是现在,我没有记忆,对于他说的每一句话,亦不会放在心上。
行脚僧不说话,只是拿着悲悯的眸子盯着何知源。
何知源好像受不了他的目光,慢慢的闭上眼睛,说:“我已经认命,所以不会改变任何东西。回来只是一场意外。”
“我送你们回去。”行脚僧的话里透出他知道一切的意味,突然他的目光移向我这边,我吓了一跳,心想不会被发现了吧?
我向一边平移了一下,再一下,见到行脚僧的目光并未随我移动,不禁的放下心,继续听他们说话。
“我不愿。你走吧。”何知源一字一句道。而行脚僧呢,只是叹息了一声,就蹒跚着离开了。
见到此情此景,我那个急呀,好好一个回去的机会,何知源就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拒绝了?行脚僧也太实在了,何知源只说一句不愿,他就老老实实的离开了,这两个人果然是师徒。
行脚僧离开了很久,何知源仍然没有起来的意思,他闭着眼躺在那里,身下的血,他自己的血,死在他手里的人的血,将泥土的颜色染得更深。
我飘上前去,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断气了,这里虽然是他的记忆,同样是美人渡,如果美人渡的幻境趁虚而入,让他在自己的记忆里死去,那么我就真的永远也出不去了。
何知源神态很正常,面色苍白,不过考虑到他面色从来都没有红润过,苍白才是他的正常状态,我就不太在意,伤口的血液逐渐止住了,只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我俯下身,发现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这个。。。不知为何,看到他流泪,我竟觉得坐立不安,好像是我把他弄哭的,当然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何知源虽然流着泪水,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他的睫毛被打湿,黏在一块儿,我看着竟想把手覆在他的眼睛上。而紧接这个想法之后,我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一定是闲得没事干了。
虽然脑子里一直冒出各种奇怪的想法,我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何知源。
如果他是小鱼儿,也许我会把手轻轻地覆在他的眼睛上,尽管他感觉不到;也许我会伸出手指试着去触摸滑落于眼角的泪珠,尽管那泪珠会从我的手指穿过去;也许我会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记住他无声的哭泣的容颜。。。但他不是小鱼儿,所以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起身,然后离开,选了一个视线好的地方看风景。
正值晌午,阳光好像能跳跃着的,蹦跶蹦跶地跳进远处的森林里,就消失了,远处的森林敛尽了世间的绿色,不对,是敛尽了时间的绿色,所有的光都被它吸进去了。
这样接近绝望的,无路可退的景色让我有些头晕,这是什么?无法移开视线,灵魂好似被禁锢了。
何知源的哭泣,为什么我看了之后竟有一些难过,但是有为什么觉得自己被辜负了?
以前好像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大概没有回答,但是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因为啊,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人啊,他不会为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而哭泣的。所以就算他在哭泣,那也只是一场作戏,会有人把他的逢场作戏当真,但是我不会,因为我相信过他两次,同样付出了两次无可挽回的代价。
此时,我的记忆就好像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照进了一束光,黑暗中的某些事物的轮廓开始慢慢显现。
我曾经把自己认为最美好的字眼作为一个名字,并上我的祝福,送给一个最配它的人。
原来,无论失去记忆与否,有些东西都不会改变的,比如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觉得‘源’是一个很美好的字眼,比如我对这个字的理解——一切都还未开始,所有的事物都没有被所谓的定义所禁锢,没有宿命,轮回也没有开始,幸福满满的就在眼前,没有被挥霍。。。
这样美好的字眼,这样充满期待的祝福,满满的全部送给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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