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地手脚冰冷,他轻轻地将门推回,随手搬了张凳子往院子中间一摆,就坐在日头下晒著,想藉著炎热的阳光把内心那因恐惧而产生的寒意给驱散。
眨也不眨的眼睛望著小草房的门板,想著关在那里头无法出来面对阳光的僵尸爱人……
是爱得深一点,还是对失去的恐惧深一点?
一直在那坐到晒得头昏眼花汗流浃背,被杜若水连拖带拉地扯进屋内逼著他喝下一大杯冷茶时,杜知书心中的拉锯还没能断出一个结果。
林百川拽了被子,仔细地将睡著的杜知书盖得严严实实。季节交替,这几天白天太阳毒得连在黑暗中蒙著头睡觉的僵尸都感觉不太舒服,可入了夜後却寒得外头的花叶上都起霜了,日夜的气温差得那麽多,最是容易生病,特别是像杜知书这样底子特差的家伙……
他搓了搓杜知书横在棉被外的手掌,明知自己身为没有热度的尸体,再怎麽搓也暖不了对方的手,但却忍不住想要给心爱的人更多的温暖。
如果是杜若水……他应该就能温暖小蝎的手吧?
像这一床被子……某天夜中林百川听到门外一阵细微的声音,当他打开草房的小门,就发现它被叠放在门口。
那个人对於杜知书每晚都偷偷跑来这草房和他同睡这件事情,早了然於心吧?那他到底是抱著什麽样的想法和心情,把这棉被放在这的?
这几天,他也察觉杜小蝎变得有些不对劲。
本来聒噪的一张嘴变得沉默,亲腻的举动也少了,更多时间是发著呆陷入沉思,直勾勾的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却又像根本没在看他……
本就已经憔悴的脸庞更加消瘦,上头的蝎子整个都凹陷下去了,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气色也是越来越差,印堂越来越黑…….再这麽下去,小蝎肯定撑不住的。
这天睡前,杜知书呆望著他时,几次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百川哥哥……」
但每一次都没有下文,每一次欲言又止却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最终甚麽都没有说。
林百川隐约能感觉杜知书将要和他说的是什麽,每一次见他开口叫唤,自己那不会跳动的心脏就紧缩了起来,他真害怕听到从杜知书口中说出来的话……但某一部分的他却又渴望杜知书赶紧将那些话给说出来,好结束这一场煎熬……
看著他那徬徨又不知所措的神情,林百川想,不管结局是如何,只要杜小蝎别再吃苦,他都无所谓了。
他还记得将死之前反覆梦到的那个梦,那个脸上有著刺青的无助孩子,让他心疼得想要帮他想要呵护他,尽自己所能,别让他再掉眼泪。
他曾经想过,那应该是他的命逐渐被杜若水吃掉时,转移间阴错阳差地感知触碰到了杜若水内心最深处的地方,那是杜若水的心情。
可现在,他毫不怀疑,那也是他林百川的心情。
轻轻地将杜知书的手放在塞入了被子中,林百川站起身来,在黑暗的草房中,他却彷佛看见了一轮皎洁的月挂在夜空。
隔著一扇门,他知道,那个夺走他的命的人,正站在院子里,皎月之下。
林百川轻声地推开门,走出小草房。
院子里原先种满的那些婴手花一株株被连根拔起倒了一地,一旁泥地中插了一把铲子,而杜若水静静地坐在铲子边一颗低矮的石墩上,低著头望著手中那两半块玉。
曾经,他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块上面刻了蝎子图样的玉,只是玉,并不是真的蝎。所以他珍爱著这块玉,对这块玉爱不释手,时时刻刻捏在手中把玩著,把心事对著它倾吐著……
他以为这样,便能稍微纾解他心中那压抑得几乎要啃噬光他灵魂的苦涩,以为这样就不会害到谁。
可是他错了,他的低诉他的温柔他的珍爱,似对著玉,却根本不是对著玉。那些情绪的出口,永远是那个脸上有著蝎子的男孩……结果,男孩又因此而遭遇了苦头,玉被师父给发现了,男孩抢著承认是他偷的,被修理得皮开肉绽,躺上半个月都无法走路……
他愤恨地将那块玉摔出了门,愤恨他自己的无能,愤恨这块玉给小蝎子带来的苦难。可最终却又觉得舍不得……抛去了那块玉,就彷佛抛去了仅仅能够和小蝎子亲近的唯一的途径,他趁著师父不注意时,拼命地找,趴在草丛中,就是满脸泥土汗水,就是双手都被野草给割伤,他也不在乎,就是不停地找。
可最後,只让他找回了半块玉。
这一生仅有的深刻爱恋,是否在当时就注定了残缺?
尔後当他发现玉的另一半被杜知书捡走时,他又以为,残缺是可以补全的。
最後,他在王爷庙的当铺中,赎回了这半块玉。
两块玉最终是在一起了,可是两块玉的主人呢?
每夜,杜知书以为他睡著了,但其实在他踏出结界的那一刻他就醒了。
看著他每夜离开自己奔向林百川的身影,那种感觉,就像当初在当铺里见到这块玉时的心情,一种被遗弃了的心情。
他将手上的两块玉拼了起来,又分开,又拼起来,又分开……
「我们原本,就是一块的。」杜若水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林百川说。
「那为什麽要拆散我们?」 杜若水抬起头,看著那和他留著相同血液却被他置於死地的手足。
「将这一块玉摔成两半的,不是你吗。」
「……」
杜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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