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是会出现在这里拜祭爷爷,所以二姑和三姑总是被来拜祭的人勾起伤感,哭的声嘶力竭,虚扶着冰棺又不敢让眼泪沾上去,以免打扰了亡者的清净。
封梓跪下的时候给封元做了个手势,让小孩子站起来吃点东西去,顺便活动活动膝盖,跪太久小孩子的小腿都有些青肿。跪在封梓旁边是封梓的三姑,从早上接到消息赶回来,到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哭了这么久嗓子早哑了,刚伸手去把掉下来的香扶回去的时候一个踉跄,封梓手快的扶稳了她。被扶住的三姑有些诧异封梓会出手扶自己,看封梓良久,叹了口气拍了拍封梓的手,继续跪在一边。
其实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的封梓同样沉默,自己已经过了小的时候那种爱恨分明的年纪了,愈长大愈发现,很多事情是好坏掺杂,尤其是关于亲情的。无法武断彻底的砍断,又无法自我欺骗装作忽视,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给自己圈了一个哲学难题,封梓捏了捏鼻梁,往身边的妈妈那里挪了挪。
妈,你靠着我一点,身体不好别硬撑。身边的姑姑叔叔或是堂哥堂姐都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对封梓爷爷怀念的话,封梓压低声音和辛华说话也不显突兀。十二月的天里晚上零下二十多度都有可能,虽然这其实还在屋里有着热热的炉子和火墙,但是这屋门必须大开,冷风还是嗖嗖的吹进来。这冰棺旁边跪着的后辈膝盖下都有几床厚被子,身上穿的厚羽绒服还裹着被子,其实不是为了跪的更舒服,而是因为晚上实在是太冷了。这么冷的天,一会儿不动弹就觉得血管里都凉飕飕的,封梓有些担心脸色苍白的妈妈别出什么事情。
辛华不知道刚才在想什么,被儿子喊了一声,裹了裹身上的厚被子往儿子身上靠了靠。
半天才叹息,封梓,妈妈心里难受。辛华声音挺低的,鼻音很重,你不知道,我和你爸爸其实自小是邻居,你爷爷不仅是我公公,还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虽然我和你爸爸的婚姻总受波折,但是我从没有想过,你爷爷身体这么好,竟然走的这么突然。
封梓听着妈妈小声的说着这些过去的事情,也有点惊讶。
爸爸妈妈的婚姻算是那个时候面对所有人的非议还硬在一起的,可是他第一次听说爸爸妈妈竟然从小就认识,还是传统的青梅竹马?这么萌的梗,要不要这么带感!
辛华还在说着那些以为不会再提及的故事,封梓静静的在身边听着。那个倔着头一定要娶妈妈的爸爸,那个留着泪也不离开爸爸的妈妈,那个愤怒之后又无奈妥协的爷爷,还有这个故事中都占着奇妙角色的姑姑叔叔在打着酱油。
封梓听着妈妈以另外一种角度谈起了早逝的爸爸,那个小的时候坏坏的把妈妈的小辫子绑到柳条上,犯了错误被爷爷拿皮鞭追着打的小男孩形象好像和自己印象中稳重帅气的爸爸完全不同,却同样的新奇和美好。
有人说过,人的死亡有两次。第一次在呼吸停止的那一刻,第二次在最后一个人将你忘记的时刻。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插在冰棺前面的香烧的还剩一小截,封梓以下的小孩子被大人抱去睡觉,几个大人也换班倒轮着去休息,封梓跪在一边,听着身边姑姑、叔叔还有哥哥姐姐对过去的回忆。
曾经很少被提及的爸爸也重新鲜活起来,幼时机灵又调皮的小男孩,再长大一些俊秀又懂事的少年,最后成长为一个可靠又沉稳的青年。封梓看着曾经自己持刀相向的姑姑们说起自己的早逝却可爱的弟弟,精明算计的叔叔谈及自己优秀的哥哥,最后大家又从封梓爸爸的话题转向封梓的爷爷,好像在这个昏黄的大灯泡和寂静的冬夜里,所有人才最符合封梓对于一大家子人的定义,好像幼时的怀念感又重新归来。
人就是这样,总在变化,但是猛不丁什么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之前。封梓的大姑给每个人端来姜汤,虽然地上铺的有厚褥子,但是夜里寒气上身还是要感冒的。递给封梓的时候还多加了一块糕点,坐那么久的车,刚才也只喝了点汤饭,吃点东西掂一下。
封梓听话的接过吃掉,听着身边的姑姑她们在数落封梓的二叔。迪市离这里有六七个小时的车程,而封梓二叔呆的市离这里有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封梓还在上高三不好请假,一听家里出事就当天赶回来了,可是封梓二叔直接轻飘飘的说了句不行,说是不好买回来的车票,工作忙回不来,等着过年的时候再回。
这话直接气的几个姑姑摔了电话,脾气差的三姑直接威胁封梓二叔,你要是不回来,我们下次见你,替爹把你腿打断!封梓听着姑姑们的威胁,深刻的觉得自己的脾气暴可能和遗传有关系。
其实封梓爷爷的离世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算是喜葬,没有病痛的活到八十多岁,四世同堂人生无憾,这是对后辈的一种福泽。封梓低着头听着站在最前面的老者念着封梓爷爷的追悼词,不禁苦笑,爷爷这哪里是对后辈的福泽,分明是不想麻烦后辈甚至有可能是嫌弃后辈办事不利落?
算是平静的参加完了葬礼,封梓一身疲惫的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休整了一天就急匆匆的赶回学校。
爷爷的葬礼告一段落,关于奶奶的赡养还有爷爷遗产怎么分的问题封梓也不想去关心了,本来还有几分回暖和渴望亲情的心一看到小叔紧紧攥着爷爷的存折哭穷的样子就瞬间变成玻璃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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