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背着行李从火车站出来即将分手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你找到地方住了吗?”
不是我为了让他收留我而编造谎言,事实上,我的确没有去处。原来的计划是,如果找不到旅店我就会在天桥下打地铺,这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新鲜事。但是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时,我却没有马上把事实说出来,我不愿意让上校感觉到我多么渴望可以跟他回家。可是,我又找不到欺骗的理由,而且我是从心底里希望告诉他我无处可去。纠结的结果是,对方发现了我无家可归的羞愧。
“要不,先住到我们家吧,你人生地不熟的……”
那一刻,我的幸福感超过了所有过去体验到的快乐。我看到绚烂的晚霞开始不断地扩散,直至把整个天空都染成橘红色,世界也变得通透、明亮,洋溢着幸福的色彩。
我点点头,一切是那么地自然而然。
上校像个大哥一样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引我前行,并在我耳边说:“孩子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五)(过去)傅家兄妹
那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写童话,因为在那以前我一直活在黑暗的世界里。住进傅林柏上校家是我人生的转折。在那里,我过上了想要的家庭生活。
傅林柏上校的家是一栋湖畔别墅。别墅有三层,以黄红色为主调,彰显尊贵奢华的气息,楼前有个玫瑰花园,用白色栅栏围起来,中央有一棵樱桃树,树下摆设一张红褐色长椅,前面放一方桌,摆上几把银白色的椅子,闲时一家人可以坐在这里聊天吃水果喝下午茶,放眼望去,还可以观赏开阔的湖泊美景。清晨太阳从湖的对面升起来,阳光洒在湖面上折射出闪闪熠熠的光辉,与湖岸上的柳树相互辉映。第一次踏入这所房子我就知道,我的童话生活,开始了。
上校的孩子们虽然性格迥异,但都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本应与这豪华别墅相匹配的傲慢之心。我很快便融入了这个大家庭,称上校为父亲,称他老婆为母亲,并跟他们的孩子以兄弟姐妹相称。
大哥刚满二十,叫傅泓,长得健硕魁梧,喜欢各种运动,比如游泳、划艇、击剑,当然对诗歌并不抗拒,他曾经在会客厅当着全家人的面激情洋溢地朗诵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穿裤子的云》,赢得所有人的赞许。
二弟傅鸣,十七岁,比我小两个月,比他哥哥长得单薄一些,是一个极具艺术天赋的小子,弹得一手好钢琴,更能写一些多愁善感的诗,他就是上校在火车跟我提起的那个同样喜欢画画的儿子。
三妹十六,叫傅贞,端庄大方,彬彬有礼,是一个矜持的女生。我来的那天,就是她为我泡了一壶铁观音,茶的味道且不说,光看她泡茶时优雅的姿态就是一种享受。
如果一定要说家里有一个人比较难处,恐怕就要数四妹了,她叫傅妮,才十五岁却已长得丰满成熟,她是那种张扬开放的人,喜欢跳街舞,穿超短裙,年纪小小却常常浓妆艳抹。但在母亲的调教下,她也跳得优雅的芭蕾。父亲提醒过我,少惹傅妮,她任性。
我说过,我很虚荣。所以,我很乐意,甚至从小渴望能跟这样的人物一起生活。他们都是有教养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傅妮可能有点不同,但只能说她比其他兄妹更有个性罢了。他们所做的事情是那么高雅,那么赏心悦目!他们就是我希望成为的人物。虽然我没有接受过良好的家教,甚至可以说,我只是一只渠沟里连屎都不嫌弃的老鼠,有一天走了狗屎运遇见了好心的上校,闯进了这个金銮宝殿。但我也说过,我善于掩藏,我善于把自己装扮得华丽优雅,并凭着一点点的小聪明和艺术天赋,我成功地饰演着光明的使者。兄弟姐妹不管年纪大小,都亲切地叫我“小天使”,或者在我开始创作童话后,叫我“童话王子”,简称“小王子”。这种昵称大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因为跟傅鸣同龄,而且性格相像,又有相同的爱好,所以一开始我跟他混得比较哥们。本来我们各自有自己的房间,后来傅鸣说一个人睡太孤单,就让我睡在他的房里。晚上睡觉前,只要有一个人开始说话,我们就知道这下完了,今晚一定不用睡了。因为谈话会让我们越来越兴奋,什么困意都没有了。后来我们就约定,上床以后谁也不许再说话,这才保证了我们的休息时间。但有时傅鸣就是忍不住,他就会恳求地说:“小天使,我想说话,可以吗?”他的声音太温柔了,把我的嘴巴子也撩得痒痒的,于是我们就爬起床来,点着台灯开始聊天,也不管明天会怎样了。我和傅鸣无所不谈,谈得最多的是读书和画画。有时候傅鸣也试图跟我谈女人,但看到我对这个话题不感冒,他就会机灵地转换话题:“要不,我们明天给母亲画肖像吧?”看着他女人般温柔的眼睛和白皙的脸,我觉得他比我更像天使,更讨人喜欢。
但我心里更加仰慕大哥傅泓,他总会带我体验各种新鲜运动,比如潜水,溜冰之类,虽然自己都不大会,但傅泓从不嘲笑我,嫌我烦,而是细心地教导我。所以我不用为自己的笨拙而脸红,反而会在犯错或者表现糟糕时笑得最开心,这时傅泓就会拍我脑袋,说:“臭小子,不好好学!还笑!”这种亲密的举动,让我的心里更加甜蜜起来。
我慢慢发现傅贞有点保守,有时故作矜持,不容易接近,除了集体聚会或出游时偶尔会跟她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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