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稀稀疏疏的炮竹声传来,几不可闻,但是花满楼总是可以听到,他靠在石壁上,睁着眼睛,面前的火堆映在他的眸子上,流出些许光彩。
除夕夜了啊……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早就习惯了这无尽的、永不消失的黑暗,他甚至将这黑暗,活出了色彩。
空气中竹枝淡淡的清香传来,越发的清冷,花满楼向着洞外伸出手,有细碎的雪花落在掌上。
落雪了。
花满楼轻笑,瑞雪兆丰年。
“竹马之谊,相知相依;山海天地,唯君尔喜。死生阔契,此间至一;苦乐悲兮,不弃不离……”
花满楼的声音低低喃喃,平静而悠远,舒缓而悠长。这像是一首古老的诗瑶,早已流传过千年,可是从来也没有人曾听闻过。
陆小凤平稳的呼吸声就在旁边,他的烧总算是慢慢退下去了。
陆小凤本来就伤重,方才又惊又急,直接昏了过去,接着就起了高热,花满楼赶忙给他喂了一瓶百花散,心中有些后悔,觉着或许方才太过了。
花满楼很庆幸自己没有晚来一步,但摸了摸破碎的袖口,想到陆小凤险些将自己的命都折腾没了,他又觉得心中堵得慌。
陆小凤落地的时候还死死把花满楼抱住,让自己先着了地,想到这花满楼心口一阵抽痛,连歌也唱不出了。
花满楼慢慢走到陆小凤身边坐下,手摸索到陆小凤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不热了。
“我该怎么办呢?小凤凰,你要是又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呢?”
所有人都只看到花满楼的日子过得怡然自得,虽然是个瞎子,却比大多数看得见的人活得都要舒心,可是谁又知道,他是在怎样的恐惧和无助之中适应到如今的样子。
世界从此只有一片黑暗,娘亲突然病重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姨母和犀儿死了,陆小凤不见了,所有一直陪伴他的人都消失了。
常年在外的父亲终于日日在家了,照顾母亲,陪着自己。大哥二哥回来c,ao持家业,剩下的兄长们,也都常常回来带着自己玩,可是除了花如令,花满楼都几乎想象不出其他人的样子。
花家从前,似乎除了大年夜,很少会这么热闹,但是花满楼还是很孤单,就像是黑夜里被丢进了荒山之中,他看不见,寻不着路,不知道哪里有饿狼虎视眈眈,哪里又有断崖千丈高悬。
花满楼日日守在花夫人床前,可是,终究留不住,他的世界彻底没有了光亮。
花如令请人教习他天文地理,亲自教导花满楼习武,花满楼都很顺从。他天资很高,即便看不见,只是旁人念一遍,他也能牢牢记住。
可是花满楼总是一个人四处乱走,几个家人都看不住,数次掉进水里,险些淹死,花如令气的要用家法,可是看到花满楼那一双没有丝毫灵气的眼睛,他最后只能无奈叹一口气。
明明是垂髫稚童,脸上却只有黄发老者的暮年之气,这孩子都不知多久没有笑过了。
花如令一直在四处寻找一夜间消失无踪的陆家军,有消息提到陆小凤也在其中,只是遍寻不得,生死不知。
对面书房的花满楼听见陆小凤的名字,跌跌撞撞跑过来,小脸惨白,怯生生地问道:“陆小凤,还活着吗?”
花如令走过去,蹲下身,抱住了小小的花满楼,笑道:“当然还活着,活着好好的,爹把他找回来好吗?”
花满楼点了点头,伸出手和花如令拉钩,终于笑了。
山洞里面的花满楼想起那时的事情,突然有些心酸,觉得现在躺着的陆小凤就是个大混蛋而且还是个大笨蛋,又想到司空摘星天天喊陆小凤“陆三蛋”,不禁笑了出来,只是苦涩的很。
花满楼喃喃道:“一年多以前,你不声不响地带着沙曼隐居,就传了一封信给我,销声匿迹。你终于寻得同心人,作为朋友,我自然是要祝福你。可这一次,你又不声不响地离开,自己去拼命,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第二日,太阳照进山洞里的时候,陆小凤醒了,山洞外面有一层薄薄的雪。
陆小凤觉得身体好了很多,他的自愈能力一向异于常人,否则也活不了这么些年。
他坐在洞口,手上拿着一个兔腿慢慢啃着。花满楼不在,但他已经用沙土将火堆仔仔细细掩好,防止烧到陆小凤,火堆上有几根青竹,上面放着食物和水。
陆小凤吃完兔腿,拍了拍手,向着天空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就落下来一只白鸽,陆小凤抽出信鸽脚上的白纸,从火堆里扒拉出一小节木炭,写了几个字,让鸽子带走了。
不一会儿花满楼也回来了,陆小凤远远看见花满楼有些衣衫褴褛,原本雪白的衣衫已经没有一处还是原来的颜色。他右手抱着一小堆柴火,左手拎着一只山j-i。
一向清风霁月的花家七公子,现在看起来狼狈的有些像个小乞丐。
陆小凤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什么,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中气十足地向花满楼打招呼道:“早啊,花满楼!”
花满楼停住了脚步,愣了愣,然后继续走过来,一句话也不说。
陆小凤笑着站起身去迎他,动作很不灵活,花满楼准确地闪开了,直直往山洞走,陆小凤艰难地转身,跟在花满楼后面,继续笑着道:“我去那边的小河里面收拾这只j-i”
陆小凤说着就要来接山j-i,花满楼一抬手让开了,陆小凤锲而不舍,继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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