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棠记得他那次回来,是三个多月前。那天他还跟宋晓俪吵了一架,在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以后。
他被愤怒和内疚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去注意母亲买的是药还是“保健品”。
三个月前,那时候恶性细胞还没有扩散,医治完全来得及,可宋晓俪却隐瞒了他。如果不是疼到昏倒被送进医院,宋远棠真不知道她还要瞒自己多久。
他拿着那张诊治单回到医院的时候,宋晓俪刚睡醒不久。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醒着的时候她喜欢跟宋远棠念叨一些陈年琐事,宋远棠就静静听着,不插话也不问,只偶尔应和一声。
诊治单的事,他没有问,如今再问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换位思考,他可以理解宋晓俪,如果现在身患绝症的是他,他也会选择欺瞒过所有人,独自离开。
明明是喧闹的医院,宋远棠却觉得日子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静谧过,他与母亲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个安静的下午。
那个他挣脱了许多年的牢笼,如今他竟然想再多被困住几年。
第六十五章
宋远棠从贺尹迟那里搬走的时候,有几件衣服忘记带走。这天贺尹迟收拾衣柜看见了,正好快到要穿的季节,就发了一条信息问他要不要来拿。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络,两人的交际圈重合几乎为空,没有共同的朋友,失去了联系就等同失去了对方的消息,因此贺尹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对方都在做什么。
他不是不想联系宋远棠,想过很多次,号码拨出去无数次又挂断。只是在他能在家庭和爱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之前,贺尹迟不想去打扰宋远棠。
春节那次,是情难自抑。
直到他下班,宋远棠都没有回消息,贺尹迟猜测他也许在忙,这段时间酒店很忙,他是知道的。于是下班以后他开车去了趟酒店,却还是没找到宋远棠。
“宋经理?他辞职了呀!”
贺尹迟这才感觉到事情不太对,问她,“他什么时候辞职的?”
“好像是上星期办的离职,挺匆忙的。”
贺尹迟说了声谢谢,怅然若失地离开。他站在酒店门外给宋远棠打电话,第一遍没有人接,第二遍响了好多声电话才被接起来。
“喂?”宋远棠的声音哑哑的。
贺尹迟满是担心,忍下心中的急躁,问他,“你在哪里?”
“嗯?……我在家,我妈这里。”
宋远棠好像刚睡醒的样子,连尾音都沾染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和浓厚的鼻音,在贺尹迟的耳膜爆开。
从他第一个字,贺尹迟就听出来他状态不太对,又继续问,“你生病了?”
宋远棠抽抽鼻子,不知道扯痛了哪里,“嘶”了一声,“可能有点感冒。”
贺尹迟听见他的声音,顿时有些无奈。你看,他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你有几件衣服忘了带走,要不要来拿?”
他本打算给他送过去的,可宋远棠说他在宋晓俪那里,贺尹迟觉得还是让宋远棠自己来拿好,以免自己出现得不合时宜。
没想到电话里宋远棠说,“……我现在过不去,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吗?”
刚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想了想道,“那几件衣服不急着穿,先在你那放着也行,等我有空了再去拿。”
“……”贺尹迟沉默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来宋家已经是轻车熟路,这段路贺尹迟已经开过许多遍,走多少米,转几道弯,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加上心情急切,很快便停在了小区外。
他不确定宋晓俪在不在家,应该是不在的,不然宋远棠不会让他过来。
果然他敲门的时候,是宋远棠来开的门。三月天,白昼不长,外面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屋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客厅的灯坏了。”
贺尹迟跟着走进去,察觉宋远棠走路一拐一拐的。他立刻皱起了眉,担心地问,“腿怎么了?”
宋远棠撑着沙发的靠背坐下来,“上去换灯管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
贺尹迟放下手里的手提袋,立刻蹲下来,“我看看。”
他就这么毫不顾忌地抓住了宋远棠的脚背,宋远棠连躲都没来得及,只好往回抽了下,却又扯痛,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脚踝肿起了一大片,他还这样硬撑,甚至走路,只会越来越严重。贺尹迟心疼又无奈,轻声呵斥,“不要乱动,家里有冰袋吗?”
宋远棠指了指厨房方向,“冰箱里有冰块。”
贺尹迟根据他的指示,找出来干净的毛巾,包裹上冰,给他轻敷消肿。
“疼吗?”
宋远棠摇头。
他看着半跪在沙发前的这个男人,他这么温柔,怎么会疼呢?
屋里还是很暗,只有少许从卧室透出来的光,贺尹迟起身的时候没看清,差点撞在了桌角上。
他拿起桌子上的灯管,小心避开黑暗里的障碍物,踩在椅子上,将新的灯管安装上。
开了闸,屋子里一下子明亮起来,灯光不是晃眼的白,发着暖黄,显得这座老房子格外温馨。
贺尹迟这才看清屋子里的摆设和宋远棠的模样。
上次宋远棠搬家的时候他来过,在门外匆匆往里瞥厅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地板干净光亮,一看就是别人悉心打扫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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