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当下,莫一晨说,“傅夫人与丈夫分居多年,自己住一幢别墅。客厅和卧室各一座留声机,大大张密纹唱片全是法文歌。”
他记得自己当时问,“这是什?”
夫人笑问,“好听么?”
“好听。”法文发音流畅,听起来像水一样柔软。
“是法文,想学吗?”
“想。”
“一冬说我自学法文,其实不完全正确。那两年里,夫人认真教我发音和书写。……我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说,”——
“你很像我的初恋情人。”她看着莫一晨回答,“你的广告,你的电影,都让我想起多年前的他。”
“……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我们曾试图在一起。我们私奔了半年,最后我离开了他。”
“为什么?”
夫人看向虚空,“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受得住,能随他走天涯,但后来发现,一切都没那么简单。我在家里什么都有,但和他在一起的几个月风餐露宿。他一心想当个摇滚歌手,不肯找稳定的工作,爱四处跑。……我们那时空有一腔爱,什么都没有。”
“……那他现在怎样了?”
“我离开以后,彼此就断了联系。”夫人很平静,“遇见你之前,我刚从同学那里得知,他十五年前就死了。尸体在桥下河岸发现。割脉自杀。”
他们进行这番谈话的时间是黄昏,室内将暗未暗,深橘色笼罩傅夫人,令她的真实年龄显现出来。
莫一晨静静坐着陪她。
“……有时我在想,如果我能坚持久一点,我们两个人的命运,是不是会不一样。”良久,她自言自语。
莫一晨不晓得怎么回答。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令她好受一些。”莫一晨取出烟,忽然记起什么,看严初桥,“对不起,我可以吸烟么?”
“……请便。”
“谢谢。”
莫一晨咬烟,“啪”一声打火机窜出火苗。他低头轻轻凑近,红点燃起。整个动作有些不羁,且他点烟那一瞬,颇为性`感,像与情人接吻。
严初桥移开目光,低头看手提电脑,屏幕上的文档一片空白。
莫一晨接着说,“两年后,我十九岁。傅夫人提出与我结束关系,我当时措手不及。”
那时,他只木木地说蠢话,“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夫人微微笑了,“你还年轻,但我已经老了。”
“一晨,你最美好的两年时光都给了我,对我来说,已经是永远。”
书房里安静,烟缓缓地烧。
严初桥问莫一晨,“……你喜欢她么?”
莫一晨就着烟灰缸边沿,叩了叩烟,“喜欢,但不是情人的那种。她更像是导师和长辈,令我逐渐明白一些事情。”
现在回头作总结,总是可以用两三句话概括大意。但当其时亲身经历的每一分钟,都如石头,有可感知的重量,沉淀下来,成为思想的一部分。
十七岁的莫一晨,对情爱毫无概念,即便从十四岁起就有女孩子给他送情书,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到十九岁,他站在街头看着远走的那辆车时,开始对世间最深奥的字眼之一有了模糊稚嫩的认识。
“……那她的儿子后来成为你的金主,她都没有说什么吗?”严初桥又问。
莫一晨摇摇头。“……在傅先生成为我的金主前,她已离开人世。服用过量安眠药。”
39(中).
第一次访谈结束后。严初桥四处寻找莫一晨的出道广告和电影。
花了一些工夫。最后却是秘书在地摊找到《明星合集》,里面收录了莫一晨当年的作品。
投影机开始工作,大屏幕上一片光亮。
碳酸饮料广告,针对人群自然是年轻一族。阳光、海滩、校服、自行车,全是青春的符号。而这支广告里头,确实洋溢着蓬勃生气——男女主角正值二八年华。
故事非常非常简单,女主角在沿海路上骑着自行车,长发飘飘;男主角从旁赶上,一伸手拿走了她车筐里的饮料,向她眨眨眼,飞快踩着车走。
“还我!”女孩自然追上去。
男孩在前头笑,白色短袖校服被风吹得鼓鼓的。镜头偏爱他,画面上是他的特写,笑容坏坏,却带着天真,时不时回头瞄一瞄,五官在阳光与海相互映照中闪闪发亮,张扬着年轻的力量——一切都尚未定型,一切都尚有可能,没有着落,没有界限。
“我投降啦!”女孩最后气喘吁吁在后头喊。
男孩停车,回头看。脸上不是不得意的,在喜欢的人面前逞威了一回。喜欢她,就捉弄她,让她注意自己。
多么单纯又可爱的举动。
看完,连严先生也轻轻上扬嘴角。
秘书贴心,将当时广告收视率等等的资料也一并找到送来。这支广告令里面的男孩子走红,大街上贴了很多他回头笑的海报。
严初桥这里有一张样板照片。照片里的人帅气,但五官与现在比起来略显青涩浅薄,眉眼不见桃花,却是分明棱角,像一匹小兽,在原野上耍得正起劲。
严初桥又看了他的电影。青春偶像电影,最不能推敲剧情。美景美人华衣大团圆足以撑起全部。
故事也十分简单,天才小提琴家遇上平凡简单邻家女孩,现代灰姑娘桥段。
里面的天才小提琴家平日痞痞的,但拉琴时却像王子。如此大的落差令女主深陷其中,当然,说一句题外话,也令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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