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同样的生活时,他想,他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安安静静,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位叫阿瑟的男人搬来为止。
阿瑟曾是个一流的执业医师,专攻神经方面的学科,像这个镇的大部分人一样,家教良好,颇有身分,在银行里拥有不小的资产,想找个还算安全的地方隐居。
现在,他除了偶尔受邀去做些比较困难的手术,几乎不怎么出门──反正他前半辈子已经赚到了十分充足的金钱──大部分时间待在镇上,照顾他的宝贝女儿。
林恩见过那孩子,是个像她父亲一样文雅冷静的小姑娘,据说智商有一百七十三之高。但他并不准备送她去接受精英教育,认为让她在小镇度过普通的童年会比较好。
林恩和阿瑟并不熟,确切地说,镇上谁和阿瑟都不熟,那人身上天生有种疏离的气质,对谁都彬彬有礼,但谁也没法过于接近。
身为警察,林恩天生讨厌这种类型。
他身上从来都有股黑暗和袐密的味道,从第一次见面,就隐隐让他觉得不安。像猎豹嗅到远方的血腥味,几乎让他那被压下去好久的追捕冲动又冒了出来。
而那人来到这里一个月后,就发生了那起怪异的谋杀。
那案子发生后,林恩为数不多的加了半夜的班,那是打来到橡树镇后他第一次加班,大部分情况下,他迟到早退根本就没人管,上班也是在坐着发呆。
突然间冒出这么具尸体,对这么个平静如广告模型的小镇好像是假的一样。
第二天他一大早爬起来,刷牙的时候,警局的电话打过来──这实在非常非常少见──林恩吐掉嘴里的泡沫,接通它,打电话来的是唐纳。
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刚干上这行一年,处理案子还是副在校生的架式,这会儿说话也让人联想到在向挑剔导师汇报论文的学生,对自己正在干什么,既缺乏信心,也没有概念。
「有什么事吗?」林恩说。
那个,电话对面的人说,尸体……不见了。
「什么!?」林恩叫道。
虽然隔着电话,但小伙子显然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哆哆嗦嗦地说,那、那具尸体,在法医办公室里,今天早上它不见了。
「可它怎么会不见了?那是具尸体!放在警察局里!」林恩叫道。
我、我不知道,今天早上打开门,它就是这么不见了。唐纳说,哦,对了,验尸的照片和dna证据也都不见了。
林恩狠狠骂了一句,对面的男孩慌不迭地编了个杰茜在叫他的理由,挂了电话。
林恩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牙刷,连克莉丝去赶校车,和他说再见的声音都没听到。
这案子还没报上去,死者身分也没有查到,他想,如果没了照片和尸体,他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的存在,除了几个看到尸体的探员。
有人想毁了和案件有关的东西,让这案子消失,他想,脑中浮现尸体诡异的样子,当没有了证据,谁会愿意相信那玩意儿的存在?
他匆匆把嘴里的泡沫吐干净,朝局里赶去,一边顺手拿上昨天带回家的笔录。
那可能是唯一一份关于这案子的数据了,仅剩下纯粹文字的记录告诉他,尸体是被一个遛狗的老人发现的,直到一个小时后,他们才接到阿瑟姗姗来迟的报警电话,但林恩有种感觉,阿瑟是知道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有一瞬间被闭路电视拍下来,才打电话报警的。
他一边开车,一边恨恨地想,他会抓到那杂种的尾巴,然后把他从黑暗里拖出来的。
第一章
再一次和阿瑟有比较长的对话,是在一年以后了。
那件案子,林恩再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发现任何证据,可以让他顺着抓出点什么。那些东西就是这么消失了,事情也就悬在了那儿,没有尸体,没有照片,也没有dna证据,它就这么不了了之,成为橡树镇的一宗悬案。
仅仅是一年,大部分人都忘了它的存在,也有些人把它当成怪谈,继续过着正常的生活。
可是那怪异的被撕裂的躯体曾经在那儿,并且会一直以这么种叫人紧张的、诡异的方式,不时出现在林恩的脑子里。
那之后他和阿瑟又见过几次,除了头两次的问讯──什么也没查到,还被傲慢地羞辱了一番──都是些小镇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情况。
在镇长的慈善宴会上啦,在超市里偶尔撞上啦,看到他从对面街道上走过来啦,那人的态度彬彬有礼,林恩也客客气气,都保持着敌意又挑不出刺的社交距离。
那家伙看来居然挺有诚意在小镇长期生活下去,而林恩一看到他,神经就处于当年还在重案组时的紧绷状态。
林恩回家时,克莉丝正在客厅摆弄一个手工课做的纸板建筑,那看上去是个带花园的房子,还未完工,但从雏形已经看得出它十分整齐、细致、有板有眼。
林恩简直不能相信自家小姑娘手有这么巧。
看到他回来,克莉丝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跳下椅子,跑过来,林恩一把抱住她。
即使是现在,她的话仍然不多,母亲死后,她一度患上了失语症,整天只和一只绒毛猴子打交道,那是凯莉给她的,直到来到小镇后,她才慢慢和它分开,开始说话。
克莉丝一头金发,绿色眼睛,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是看上去总比实际年龄小一些,那大概是因为她总是显得有些退缩的表情,和怯生生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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