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少年的他,便已是将死之人。他不是没有害怕过、惊慌过、不甘过……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叶修更能体会活着的好,也更看淡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一切。
他从来便是拿得起,放得下,这次依旧如此。
陶轩给他了蛊毒的解药,但因为他至始至终不知道叶修中毒的消息,那解药也只有一枚,已被叶修混在烈酒中让韩文清服下。他不是不可以把那药给自己,但韩文清一死,武林盟盟主之位再度亏空,于江湖来说,又是一场浩劫……
这是在他看见解药和宝印的第一个瞬间,就决定了的事情。
如今私下相会,说白了,只是叶修心中小小的执念。他们都清楚彼此的底线,若不是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结,谁也不会主动迈开这一步,可人之将死,自然是想要放纵一回,当然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允许自己迈过那条线。
对此,他们心照不宣。
韩文清的眼眶发酸,这是他第一次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但他也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叶修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仿佛冥冥中注定一般,他们两人,从宿敌到挚友,如今又成为了这般密切的关系,但终究,唯有至死方休。
——为了那染红的大地的血,为了那跨不过的仇。
他最后还是没有流泪的,所谓男儿流血不流泪,眼泪不能改变现状,甚至不能发泄心中的悲痛——韩文清大力拥抱着叶修,拥抱着他今生唯一的宿敌,挚友,也是……恋人,力道之大,仿佛欲将其彻彻底底融入骨血,化为一体。
叶修也这般拥抱着对方,激烈的欢爱过后,两个赤身luǒ_tǐ的男人此时却如同一对普通的兄弟,拥抱是滚烫的、炽热的,同时不带分毫yù_wàng,只有最纯粹的感情,是两颗相贴的心发出共鸣……
“帮我照顾好兴欣。”
这是叶修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韩文清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桌台上的红烛彻底烧化,渐渐沥沥的蜡油铺了满桌,鲜红刺眼的像血。
床铺间,另一个人的温度已经散去,韩文清没有留恋,他起身下床,发现床下的血迹已被人打扫干净,叶修的离开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没有留下任何与自己相关的物品,就连一纸文书,也没有。
仿佛昨天的那一夜,只是一场欢愉而痛苦的梦境。但韩文清明白那是真实的,体温是真实的,快感是真实的……那个人,也是真实的。
他的的确确来过,如今却走了,没留下半点痕迹。
无情的令人心悸。
但又是正确的——
韩文清将脸埋入掌心之内,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接着,他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谁也不知道叶修去了哪里。
就连兴欣客栈的各位也都在纳闷,但毕竟那家伙闲散惯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所以大伙儿也就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罗辑的算盘突然摔坏,他花了一宿在大厅的地板上寻找散落的算珠,却始终少了那么一枚。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将这当做一种预兆;可预兆归预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于是他第二天便上街,买了一把新的。
而旧算盘也被修好了,只是因为差了一枚算珠的关系,暂时无法使用。
但那算珠肯定还在客栈之内,对此,罗辑并不担心,他只等着某一天,在一个不经意间将其发现,然后归于算盘之上——
至于究竟是哪一天,那便不得而知了。
但人生总是充满惊喜的,不是吗?
尾声
又是一年清明时分,韩文清拎着酒壶,来到凌云崖之巅。
他没想祭拜谁,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等到了这地方,望着悬崖之下茫茫云海,心中忽有一种说不出的豪气;找了块石头坐下,韩文清解开盖子,狠狠灌下一口。
酒烈的很,吞下之时如同尖刀入喉,灼烧着胃部发热——这是韩文清路过兴欣客栈之时顺手买的,陈果听闻后,将那仅存的一小坛拿了出来,还一边笑着跟他说:“叶修当初跑遍了附近的所有酒庄,才搜刮来这么一坛,仅仅开封了一次便存了起来……”她轻叹一声,喃喃道:“也不知这家伙究竟跑哪去了。”
叶修不是好酒之人,之所以这般费尽心思,只不过是想利用酒的浓烈来掩盖药味,韩文清事后想通了这点,但这并不代表他便能忘了。那个人于他来说,与那烈酒无异——入口辛辣,咽下时更如刀锋入喉,可等真正落到了胃里,却是暖的。
离最后一次见面已过一月有余,按照蛊虫发作的时间,对方恐怕凶多吉少。思及至此,韩文清不由得眯起眼,他沉默的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良久后,又灌下一口……
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不过一会儿,山顶飘起了小雨,连带着天色一同暗了下来。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刚想往地上道,后又一想那家伙指不定死在了哪个犄角旮旯,便有止住了动作,到了最后却是长吁一声,将那酒壶抛下山崖。
随着风声中隐约传来的一声脆响,韩文清转过身,准备离开此处。
可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谁这么缺德乱扔东西啊!砸到花花草草怎么办!”
说话的那人骂骂咧咧的,似是极为不爽,韩文清没想到这下面还会有人,本能的转过头去,恰好瞧见了一只攀在悬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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