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庭竹慢慢收回笑容,盯着他看。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的确有些小人之心了,擅自用自己那点胸怀揣度别人的情感,给连吴添上了错误的标签。
贺庭竹是个俗人,他眼里芸芸众生都是俗人,思维模式也早就固化了。因为自己是在意的,在意名声、他人眼中的自己,所以总是理所当然认为别人也在意。
连吴说他不。贺庭竹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他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问了:“不在意?怎么可能!你瞧瞧他们说的这都是什么屁话,我看着都烦,难道你一点也不生气?”
连吴说:“嗯,不生气。”
贺庭竹一顿:“为什么?”
连吴说:“被无关紧要的人误解,本来就不是值得人伤心的事情。”
贺庭竹沉默一会,撑着下巴环视一周这教室,“那我们七班的人呢……对你而言,也是无关紧要吗?”
连吴说:“……不是。”
贺庭竹问他:“既然这样,那你自己知道真相,为嘛不早说?”
连吴说:“因为没人相信我。有人信……我才说。”
贺庭竹看向他,和他四目相对。琢磨了会,可算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便挑眉道:“咋的,你觉得我相信你?”
“我不知道。”连吴说,“但是,起码我不想让你误会。”
贺庭竹问他:“为什么?”
连吴沉默了一会,嗫嚅道:“我,我也不清楚……”
贺庭竹噗嗤一声笑出来,站起身来勾着他肩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笑着:“你是真的很好欺负啊,连吴。”
连吴低着头,没说话。
走到了走廊边上,贺庭竹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贺庭竹的音色一低下来,很容易给人一种稳重、有安全感的感觉——事实上他本人也的确如此,是个能让人依赖、信任的人。
在他身边,连吴不自觉放松下来。他把手臂搁在栏杆上,抿着嘴角轻叹了口气。
周灿灿在和他同桌的时间里,丢了三次东西。一次是耳坠,一次是项链,还有一次是手镯,都是极其贵重的首饰宝贝。
周灿灿和他的关系以前还是很不错的。她人除了爱炫耀之外,没什么很突出的缺点,连吴和她相处还算愉快。所以周灿灿在第一丢东西的时候,还用抱怨的运气和他说:“……在学校没找着也就算了,我回家也没找着。我妈问我刚买的耳坠哪儿去了,我天哪我哪知道……一声都不敢吭……”
还拜托连吴帮她关注一下,有没有掉在了哪里而她没看见的。
最后当然是没找着。
第二次,她带来一条某大牌经典款的项链。这次她根本没怎么取下来,也就上体育课的时候摘下来了一节课罢了,后面却怎么找都找不到。周灿灿慌张又害怕,找了大半节课之后未果,直接急哭了出来。
班主任带她去了监控室调监控录像出来,只能看见连吴是体育课后第一个进入教室的,但他没有动周灿灿任何东西。
——只不过,这样已经很惹人怀疑了。
这一次,周灿灿没有跟他诉苦抱怨。连吴能感觉出来她的怀疑和疏远。
既然没找着,那么不管再如何贵重的首饰,也依旧是不了了之。
第三次,是周灿灿的有意试探。她带了一只假翡翠镯子过来,如往常一样在同学面前炫耀。连吴本来想提醒她把手镯收好,但又觉得周灿灿不会照做,只好默默闭上嘴巴。
这次,不知道是小偷的警惕还是洗心革面,哪怕周灿灿晚上把手镯留在教室,三天过去之后手镯依旧安然无恙。
直到第四天的午自修,连吴在从抽屉里取书的时候,一只翠绿的镯子被他和书一起从抽屉里抽了出来。
眼前陡然撞进一抹绿影,连吴一怔,手忍不住抖了抖。他捏紧了书,心中霎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那抹绿影飞到他身后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在地面上晃了几圈之后,缓缓停下来。
刚才还有的隐约吵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扭过头看着那只镯子,听着它由动到静,再默默把目光移到连吴身上。
无数双眼,无数目光,雪亮的眼睛化作锋利的刀剑,抵在连吴的眼跟前,仿佛下一秒就要刺进他的眼球。
连吴无措地四处张望着,贴着墙站起身来,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清晰地感觉到孤立无援的彷徨滋味。
仿佛在被无数人谴责的目光凌迟,连吴甚至已经感受到身上那种隐约的痛楚,以及难以忍受的煎熬感。
连吴颤抖着捏着书的手,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刚要开口解释,周灿灿就怒而拍桌而起:“连吴!”
她眉目之中满是厌恶和指责,抬手指着地面上静静躺着的镯子,怒极反笑:“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个满意的解释吗?”
连吴急忙辩解:“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在我抽屉里,我……我没有偷你的东西,我不会偷东西的!我、我、我……”
“你觉得我会信吗?”周灿灿咬着牙冷笑一声:“你真好啊,连吴!你真好!我拿你当朋友,你拿我当什么?”
连吴一哽,低下头,声若蚊鸣:“……我也是,拿你当朋友啊……”
然而周遭的声音渐渐变大,不管他想听还是不想听,都不断钻进他耳朵里。
“他平时那么讨好周灿灿,原来是为了这个,我的天……人品也太差了吧?”
“就差条尾巴就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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