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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垂下头,面色一寒:“如此,容臣等告退。”还好,这宫里的规矩,是底下人不许抬头,宫女宦官全得低着脖子,能抬头见人的窦太后又是个瞎子,不然……
“去吧。”窦太后答应了。
众人退下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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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校书籍,是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儿,尤其是得了皇帝的重视而太皇太后也没有反对,皇帝还亲自来了,大家自是卯足了劲儿要大干一场。但是,在调顺了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是注定要发生的——下马威。
正如刚接手庄园时,韩嫣遇到以韩禄为首的管家们的难题一样,如今这些博学之士,自然也要试试韩嫣的水,有多深。未必是有坏心,只是,你当了咱们的头儿,总得有样能压得住场子的本事吧?不然,让人如何信服?况且,咱们这做的,确实是件要凭真才实学才能做好的事情,你这领衔儿的,本事不能太寒酸了吧?
大家都是有傲气的,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宿儒,很多人的学生都比韩嫣的年纪要大,还有一个孔安国,本人还是孔子血脉,此时也被召了过来。韩嫣虽然说过孟子“说魏齐”,倒也没明着说孔子也是这样,可究竟还是有人联想到了,在这一点上韩嫣算是“始作俑者”,这事儿,确是有点儿得罪人,只是韩嫣的观点,实在是不好反驳。而关于对待农事的观点,韩嫣说,要重视农民,这也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他自己也做到了关心农事,经过大家核实,那曲辕犁和筒车,确实是他做的。忠、孝他做得都还行,家门和睦,抚育幼弟,行为上,是挑不出毛病来了,大家也都还信服他。可才学上,就要考一考了。
文人与武夫,本质上是相同的,就一条——你得有真本事让我服了才行,而且有时候文人比武夫关于真本事的要求还要更加苛刻,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武艺上,打一场,谁赢谁输,一目了然,文化上,就不好说了,评价标准不太好确定。虽然评价标准不确定,该考的还是得考,当然,得是与自己专长领域相关的本事,你要跟文士比打架跟将军比跳舞,那咱就不奉陪了。
大家都是斯文人,考较学问么,还是有些默契的。一组一组的,轮流上阵,先出场的,是组里资历最浅,问不倒了,过一阵,等另一组里的人问完了,再换资历深一点的继续上,问的问题自然是由浅而深。先是某句这样点对不对?然后就上升到某字通某字,再后来,就是问一下此书有几个不同的解读派别,某句话各有什么不同。
其实呢,这修书的第一件事,是正字,也就是规范一下汉字地的使用和书写。后世学生有一句特别悲愤的话“古人写了,就是通假字,咱写了,就是错别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些人写字,写得千奇百怪,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比如,司马迁说“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而视之。”这个“厕”字,有人说,是厕所,有人说,这分明是个通假字,通“侧”就是歪躺着见他。还有一些所谓通假字,可能就是抄书人抄书的时候给抄错了,以讹传讹,就传了下来的。
大家第一天便跟学问较上劲,越问越深,其实就是要考考韩嫣的。
韩嫣心里明白他们的意思,打起了精神应对,答是都答上来了,却也不由得在心里抹汗:幸亏这是点校,咱书背得还不错;论考据,也就是把那些通假字给规范一下,这么些年来没断了看书、背书,看到与后世不同的,没断了不断回忆比较一下;论学说,就从大的层次跟他们掰。更重要的是,大家虽然存了难为的心思,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没有死缠着不放,要是单钻研某一段文字,引证来引证去的,还真是要命。幸亏,咱会在这上头打太极拳。
大家也抹汗,问的东西,韩嫣居然都能说出一二来,连偏僻的墨家他都能说得出来,说得还比大家知道的深奥(韩嫣:那些思想,我可能说不好,可是,初中物理,再不知道,我可以去死了)。
这就是硬功夫了,学说,可以硬说你是灵光一闪——忽略了人家厚积薄发的日常积累——可是,这么些书,你哪怕是过目不忘,至少也得都看过一遍才行。韩嫣以前评诸家学说,大家也觉得他说得在理,难免不会有“他才多大?能读几年书?就把天下学说全评了?”的想法,今日一瞧,还真是读了不少。于是嘴上不说,心里不免佩服起来。看来,这伴读,不但是伴,也确实读了不少书的,能得皇帝青睐,不光是靠出身、资历还有那张漂亮的脸。
半天,韩嫣又吐了一句让大家喷血的话:“这书,还有一个抄本的,怎么没拿出来?不是在东边数第二个架子上,从上往下第三格,右边开始第四堆么?”
怎么连这个都记得?不比了,咱们干正事去了,您也该哪儿哪儿去吧,上林,请吧,那儿兵多,您记性好,挨个儿的点名去吧。
刘彻看着暗乐,也打圆场:“得了,都忙去吧,阿嫣,你那骑营,有些日子没去了,再去看看吧。”
“喏。”明明昨天刚去过的。
刘彻再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也离开了。他这时的心情,跟带着韩嫣挑南军,如出一辙,我固然会倚仗你们,可你们也不能太托大了,得知道点儿分寸,不能瞧不起皇帝,皇帝手底下还是有人的,不是非你们不行的,不缺哪一个,都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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