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清醒过来,勉强笑一笑,也没了跟她说话的心思,说:“我去弄点蚕豆。”
老人讪讪的,担心影响了她跟宁光的关系,不敢多说,又对宁光点点头:“小光啊,你回来了?”
打招呼时老人有点担忧,是怕宁光听了刚才的话心里不高兴,会当场发作出来。
宁光有些惊讶:“你认出我了啊?”
她还真没什么不高兴的,毕竟一来从来没指望过朝阳村的人嘴里能吐出象牙;二来是从前那些恩怨情仇,她是早就已经放下来了。之前听说宁宗熬过了白血病这一关时,只是平淡,甚至方才跟宁家人聊天时,偶然得知早先那个班主任没活下来,大半年前就死掉了……也只是耸耸肩。
曾经以为会心心念念,会恨之入骨,会巴不得其死而后快的人与事,不知不觉之中,原来早就没了任何分量。
“你跟你阿伯长的像,又跟在你太婆后头,猜的嘛。”老人说着,给她们把路让出来,“你可回来了,你家里人这些年是真的想你。”
宁光笑了笑,没接后头这句话,倒是看了眼她那小孙女,小孩子淘气,玩的满身是土,将原本挺好看的小裙子弄的一团糟,但看得出来,那裙子质地不错,不是便宜货,而且美头眉宇之间一派天真烂漫,甚至还有些娇纵的意思……是的的确确一直娇生惯养才有的气质。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怎么现在你们对美头这样好了?”
“……”老人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怔了怔,下意识说,“现在不都对美头好了吗?”
想了下,又说,“现在都说美头是小棉袄呢,要富养,倒是孙子是男孩子,要拘着点,别叫他长歪了害人……反正外头都这样养,我们家也就这么养了。”
宁光抿了抿嘴,跟她道了声谢也就走了。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走了一段路之后,前头的褚老婆子猛然站住,先是微微哆嗦,继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宁光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太婆发病了,谁知道绕到前面,却见褚老婆子是在哭。
宁光不明所以:“好好的……你怎么了?你这是干嘛?”
她不知所措的问了半晌,褚老婆子才缓过一口气,流着泪说:“我终于醒悟过来了。”
见宁光一头雾水的样子,她惨笑了下,“我们这种人,都是人云亦云啊!”
当年没儿子是丢人现眼的事情,所以她亲手溺死了亲生女儿,只留下唯一的儿子宁福林。
那会儿大家都说美头不如牛佬家,美头是赔钱货,因此她不但磋磨死了宁福林的妻子,更让宁月娥招赘,又对宁光这个曾孙女恨之入骨。
后来家家户户将女儿当成儿子的佣人,以及日后娶妻资金的来源……她也是这么干的。
之所以在宁宗反思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纯粹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干。
褚老婆子做的每一件事情,在当时的环境里,在当时的情况下,都是有着无数先例,更不乏后来人。所以她问心无愧,所以她从来没有觉得死在自己手里的女儿们有什么可怜的。
就算是宁宗反思之后,她对美头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可也只是出于对命运的敬畏,担心受到报应。
假如没有这一层畏惧在,她顶多就是附和宁宗,其实没有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刚才那老人的随口几句,褚老婆子忽然就醒悟过来,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在人云亦云,都是在顺着潮流走。
从前大家重男轻女,她也就重男轻女了。
因着宁宗的病,她比村里老人更早的开始善待美头……但扪心自问,就算宁宗不生病,现在风气转变了,大家都觉得美头也不错了,她估计也会改变吧?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认真思索过,只不过别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至于此中的对错,在她手底下的美头的想法,她从不考虑。
假如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也就算了,不管外人怎么看,至少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是对的,她心安理得。可偏偏就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傍晚,就那老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褚老婆子就好像一场几十年的噩梦忽然惊醒一样,无尽的后悔、愧疚以及自责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将她淹没!
……这天的蚕豆最终没有摘成,接到消息的宁宗跟戴振国赶过来,连夜将褚老婆子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这个过程里褚老婆子一直抓着宁光的手,反反复复的道歉。
起初还只是跟宁光道歉,后来就变成了大美头、二美头、三美头……闻讯后到一步的宁福林听着,整个人都失了力气,宁月娥跟苗国庆一左一右才扶住。他瘫软在椅子上,流着泪告诉几个不明所以的晚辈,褚老婆子想是想到了那三个被她亲手溺死的女儿了。
那三个女.婴才生下来就被弄死,当然是没有名字的。
所以如今她们的生身之母想起来,也只能用美头来称呼。
从前宁福林知道这三个姐姐的事情时,嘴上不说,心里未尝没有惊惧,以及对三个姐姐的怜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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