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郁的一方胸膛毫无防备地紧贴着她的肩背,免不得被狂泄的龙元伤了个正着。他的神元封存于琴弦中,身子总是薄弱些,哪里禁得起这样的重击?凶戾的龙元如刀如剐,瞬息间已穿透了他的四肢躯干,留下千道纵横伤口。
封郁臂上脱力再也不能抱紧她。
她乍一挣脱束缚,头也不回便向着封琰扑杀了过去。
血衣魅影,裹挟着锋锐的杀戾步步紧逼。封琰摸不清她的踪迹,单单瞧见一抹紫色的扇影翩翩而至。莲光折扇压着他的鼻尖飞快舒展开来,扇面上的墨画是他熟悉的小桥烟雨,可那原本静谧的景致,却在这一刻陡然狰狞。
浩如烟海的应龙神元,从扇骨间倾泻而下,霎时将封琰吞没。紫扇如魔影,紧贴着他的身子左右盘桓,如蛛网密密交缠。
眼看着自己被层层困缚,封琰不由身形僵滞。待他吃痛垂眼一看,地上竟躺着半截血淋淋的断手。前一刻正忙着掐诀的手,仿佛心有不甘,还在他的眼前抽搐不停。不等封琰低头查看右臂的断口,那神出鬼没的折扇又朝着左腕削来。
血肉开裂,噗次微响,另一只断手沉沉落地。
指间的莲光折扇遍染血腥,却不能给她丝毫解脱。被她抛却的那颗心,在胸前留下了一口幽深的破洞。任是再多的腥风血气顺着破洞灌入体内,也永远不能填满那无底的深渊。她本该是无欲无求的玲珑心,而今却执着于龙莲兮曾拥有的一切,因为失去而苦涩,因为被欺骗而疼痛。这样的她又要如何重新成为那块无心无情的石头?
她恍惚了一瞬,手中呼呼扇风骤然急停。
封琰接连失去了双手早已无心抵抗,逮着她迟疑的空子赶忙拔腿狂奔。他的一双断臂血流不止,沿途飞洒在雪白的砖石上。猩红颜色刺痛双眼,叫她猛然清醒过来。
——若能杀得更多,更多……或许便不再疼痛了……
——若能毫不留情,她便又是从前的她……
封琰慌不择路,沿着曲折的花廊闷头飞奔。廊上静寂,唯有他的脚步哒哒作响,他自以为将她甩脱了,正想回头张望两眼,冷不防背后一阵阴风袭来,好似无形鬼斧猛力一斩,悄无声息地斩去了他的一双腿。他在狂奔之中失去了双脚,身子一扑,竟一头栽进了瑶池中。
所幸瑶池水浅,封琰趴伏在水中还能勉强露出半张脸来。可奈他怎样剧烈挣扎蠕动,终究已被斩落了腿脚,便连翻身也是难于登天。
她纵身跳入瑶池,不声不响紧压着封琰的后背坐下。莲光折扇悬在三尺半空,一旦落在颈间便是致命一击。封琰被她紧缚在水底,心知大势已去,索性闭上眼一心求死。
世间诸般苦楚,再没有什么比等死更折磨人心。封琰久久等不来扇子斩落的那一瞬,便以为是她猫玩耗子有心捉弄他,不由有些愠恼,哼哼嘲道:“呵!什么至纯至善的天地灵物!什么玲珑心?原来竟是个迷失了心性的狂魔!你若想杀便杀个痛快,只不过待你手染世子鲜血,天下也容不得你了!到时你一无所有,可莫要后悔!”
她手握扇柄,一时怔住了。
她本是一无所有,也只觉得理所当然。
自从有了东炀相伴,她便以为那样已是幸福,日复一日都过得自足,直到那一天她遇见了妖仙夭月。
昔日,夭月堕入魔境已是穷途末路,唯有天诛地灭的结局。无论夭月怎样苦苦哀求向她许愿,也是无济于事。她虽不能成全那些心愿,却不禁有些好奇——那样平俗的心愿,为何值得一个人以命相搏?
她琢磨不透,索性便亲自践行了夭月的遗愿——作为“他”心爱的女子、以应龙之身降生于东海。龙莲兮的这一世,也不过是起于如此荒唐不经的缘由。
而今大梦终场,她理应重归一无所有。
可是——
“怎么?”封琰察觉她有所迟疑,不由冷笑。
他一世显贵,生性最是自傲自负。与其断手断脚、被人抬布袋似的提到天帝面前,倒不如一死百了来的干脆。他有心寻死,便故意挑衅道:“莫不是到了这关头,你竟心软了?”
“我本无心……”她怔怔望着瑶池中央的莲花,喃喃道:“……又怎可能心软?”
她话音未落,手中的折扇已化作一柄快刀,向着封琰的后颈斩落下去。
猝不及防,一只宽厚的手掌忽然从身后探出,掩住了她的双眼。
眼前陡然一黑。
满蓄神元的折扇沉重落下,斩断血肉的一瞬,层层血花飞溅而起,落在了她的唇间。血水苦涩的滋味与胸间的疼痛贯连一体,苦楚更浓,疼痛更烈。而她失去的一切,已然不得复归。
淡淡桂香夹杂着浓烈的血腥,钻入鼻中。
封郁的怀抱总是炙热,唯独这一次,却是湿漉冰凉的。他的声音温润如初,轻点在她的耳畔,低哑唤道:“兮儿。”
粘稠的热液滴答淌入衣襟,顺着她的脖颈徐徐贯下。好似那夜封郁落在她胸前的一滴泪,滚滚发着烫。
她这才发觉,他满身的湿漉竟是淋淋的血水。
被他紧捂在掌下的一双眼眸,轻眨了一眨,抖落两滴水珠。她哽咽说:“我不是莲兮。”
——他卦数通天,又可曾知道,自己深爱的女子只不过是一抹幻影。因她而生,也因她而终。
“那么你又是谁呢?”封郁轻巧一笑,声音却渐渐低弱:“我只知道你是我等了一世的人……”
倚靠在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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