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买票后,坐在最靠近门的位置上。他警惕地朝外张望,已不见了之前看见的那个黑衣男人。他有不好的预感。
电车缓慢地在路上行驶。
到了下一个车站,老旧的铁门吱呀吱呀地开启,又有三人上车。两个穿中装的年轻人相互交谈,还有个身穿西服的男人。男人走过柳晨曦时,柳晨曦注意到他的腰际有不寻常的隆起。柳晨曦常常在周景身上见过这种隆起。是枪?柳晨曦忽然感到背脊发冷。
车在路上踉跄了一下。司机大骂路边讨饭的乞丐。原先打瞌睡的年轻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震醒,他茫然地看了一下窗外,很快大叫错过了车站。他拼命地挥动手臂,叫嚷着要下车。车厢内混乱了起来。司机又朝这个年轻人骂。
汽车猛地停下。车门再次被打开,年轻人骂骂咧咧走下车。柳晨曦立即起身从他身旁擦过,匆匆跳下了电车。柳晨曦一路奔跑,北风冷涩,耳边萧杀的风声中搬着零乱的脚步。有人在追赶他。
前方是一群游行的队伍。罢课游行的学生们高举着抗日的标语牌。马路被挤得水泄不通。柳晨曦钻进游行的队伍中。学生们推推挤挤,大声喊着对抗日本人的口号。柳晨曦拨开人群,拼命向前奔跑。
柳晨曦一边跑一边回头望向身后,那些人还没有追来,他们一定还在人群中。奔跑中柳晨曦撞上了路边几辆人力车,他杂乱无章地向对方道歉。
突然,有人叫住了他。“柳医生?”是傻根,他正守在自己的人力车旁等生意。
“傻根?”
傻根看他这样惊慌,不禁上前问道:“柳医生,出什么事了?”
柳晨曦不停地向后张望。“没事,没事!”
“是不是有人在找你麻烦?”傻根朴实的脸上露出真诚的表情,“柳医生,你上我的车,我带你走!”
人群中响起了枪声。愤怒、尖叫、各种声音乱作一团。
所有人为这声枪响震惊!柳晨曦不愿连累他。傻根却使劲拉了他一把,硬把他摁在座位上。
“柳医生,把帐篷拉起来,后面的人就看不到你了!”他提起拉杆撒腿就跑。临走他对其他车夫说:“这是过年时给我们送大米的柳先生,他是个大好人,大家帮帮他的忙。大伙儿拉上帐篷,我们一起走!”
原先停在路边的人力车夫们像是突然有了一种默契,他们拉起车座上的帐篷,抬起人力车跟着一同跑起来。时隔两年,这些底层百姓们的心里多了什么,柳晨曦来不及想。是友好?是互助?是对抗敌人的决心?柳晨曦从心底感谢他们。
傻根立刻拐进了前方的小路,其他车夫们拉着车依旧走在海格路上。坐在颠簸的人力车内,柳晨曦频频注意着身边的动静,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
“柳医生?你要去哪里?”傻根卖力地跑着。
“海格路,海格路福开森路。”柳晨曦回答。
“好的,柳医生。但我们不能走大路了,那边太危险,”傻根说,“这里的路我都熟悉,我带你在弄堂里走。”
“谢谢你,傻根!”
傻根拉着人力车穿过一条一条的弄堂。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来,红色的光还照不亮这些狭窄的弄堂。它是成片成片的阴影,只有老虎窗上能看到红日的光亮。挂着污秽水渍的墙上贴了各种各样的标语,它们盖住了先前治脚气的广告。它们星星点点,错错落落,好像没有什么力量,却在不知不觉一天一夜中积累着、凝聚着某种强大的能量。学校里响起了铃声,柳晨曦听到小人们朗朗的读书声停止了,他们在唱歌,那歌声激昂有力,飘荡在这片满是创伤的土地上,“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大约奔走了二十多分钟,海格路福开森路就在前方开阔处。柳晨曦招呼傻根停车。傻根将车停下,他嘱咐柳晨曦小心。柳晨曦叮嘱他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傻根离开后,柳晨曦向前方的海格路走去。刚走到海格路上,柳晨曦便发现街角处、梧桐树旁有人影攒动。他立刻退到弄堂的牌楼后。那些人已经发现了他。他们机警地朝柳晨曦方向逼近。
柳晨曦慢慢地退进弄堂。弄堂的小路四通八达,柳晨曦迅速转身朝其中一条小径奔跑。
“啪——”“啪啪——”枪声打破了宁静,带来极其危险的信号。柳晨曦在弄堂里不停地穿梭,身后的人紧追不舍。一颗子弹打在玻璃窗上,玻璃被戳出一个洞,不规律的碎痕让它看上去极为狰狞。屋里的小人受到惊吓,在床上哇哇地哭。
不能牵连到弄堂里的百姓。柳晨曦奋力地跑,从另一个牌楼处奔出,来到马路上。对方可能有五个人,不,可能更多。他感到子弹总是在他身边擦肩而过。柳晨曦没有武器,他现在无法与他们战斗。
一个带着面罩的黑衣人已经追上了他。柳晨曦被逼到临街的石门前,只要对方扣动扳机,他再无生路。柳晨曦等待判决的那一刻。
对方毫不留情地向他开枪,只听到“咯”的一声,对方之前用完了最后一颗子弹。趁对方尚在诧异中,柳晨曦朝他冲去,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脑门上。对方不甘示弱立刻还手,被柳晨曦躲了过去。柳晨曦知道他的同伙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必须马上脱身。他握紧拳头,利用小指骨外侧的锐利反手狠命击在对方太阳穴上。男人没能避开柳晨曦的攻击,受到重创后,倒在了地上。
柳晨曦推开男人,继续朝丁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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