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旁,脱了衣服替他披上,道:“别著凉了。”叶知秋绷了脸道:“我是问你,你笑什麽?”
沈笑松道:“那是人和动物的尸骨的磷火化成的。”
叶知秋啊了一声,沈笑松微笑道:“是真的,看著美得像幻境,却是虚像。本来却是堆枯骨。”
叶知秋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笑道:“百年之後,你我谁不是一堆枯骨。”
沈笑松忽然脸色一变,道:“枯骨无妨,只要这魂魄还在,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寻到你。”
叶知秋见他认真,低了头道:“我知道。”
沈笑松托起他的脸,看到半晌,道:“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那夜里,沈笑松第一次替他解去衣服的时候,叶知秋羞得把脸藏在他怀里,不敢抬头。沈笑松只是将他放平了,静静地看他。
原本我并不想碰你。原本我想,上一辈子我们为了这情欲二字,不知餍足,才会有那般凄惨的结局。这一世,我们是不是应该有所改变。
可是,黄土陇中,那堆枯骨还剩不剩得下,都难料。俗世间还能有什麽享乐,情也好淫也罢,这二字哪里分得了家,我又何苦要硬生生地分开呢。
叶知秋发现他的眼光停留在他腹间。他脐上有枚镶了一粒珍珠的金环,是自出生就有的。
“你没有违约。”
叶知秋听不懂,沈笑松用力地把他拥进怀里。他感觉到沈笑松脸上有什麽热热的东西,滑落到了自己脸上。
他突然觉得心酸,心痛,痛得纠成了一团。
从沈笑松的衣囊中落了一轴画下来。画质黄旧,显然年时久远。叶知秋咦了一声,伸手去拿,沈笑松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
画轴一展开,叶知秋立时怔在那里。连自己未著衣的羞涩也忘却了,探到案前拨亮了灯芯细看。
那幅画里分明便是自己。青衣云袖,倚竹含笑,飘然若仙。只是纸张太黄太旧,比自己年龄何止大了几番。
旁边题了一首旧诗:
楚云铮铮戛秋露,巫云峡雨飞朝暮。
古磬高敲百尺楼,孤猿夜哭千丈树。
云轩碾火声珑珑,连山卷尽长江空。
莺啼寂寞花枝雨,鬼啸荒郊松柏风。
满堂怨咽悲相续,苦调中含古离曲。
繁弦响绝楚魂遥,湘江水碧湘山绿。
“笑松……这是……?”
沈笑松轻握住他的手,将画轴自他手里拿了过来。撑起身,将画轴放到榻旁的案上,顺手将床帐放了下来。
“知秋,你信我吗?”
“信。”
沈笑松捧住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睛,看进他的灵魂。“那就什麽都别问了。我们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就够了。”
那幅画,那题诗,是前生的痛。让我一个人担负就够了。前世,我负了你,今生,我不会再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要你一世幸福快乐。不,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好。”
“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竹,有一种很好很好的茶叶。你可以去收竹叶上的露水,据说,用那样的水沏出来的那样的茶,是世间最清醇的茶。”
离开这个规矩道德lún_lǐ多多的人世间。不是说先秦有人避到桃源吗,我们就避到我们那个竹舍。桃花开了又谢,竹子却会终年长青。
“你喝过吗?”
“……没有。本来应该有的,却没有。但这次,我一定会喝到。”
我要你亲手替我收集清晨竹叶上的露珠。就像你从前曾经做过的一样。
“笑松?”
“答应我吗?”
“……好。”
红色的烛泪,一滴滴落在画卷上,滴在那首诗上。越积越多,越堆越厚,那题诗,渐渐地看不分明了。
——连琐·完——
又是短短的後记
连琐这个故事是怎麽开篇的?我已经不记得了。这个故事几乎是凭一口气写完的,本来,连琐不叫连琐,叫画皮。从一开始我就选择了这个很恐怖的题材,但写到後来发现,若一开始就点出画皮,故事味道就淡了。於是,取了聊斋里“连琐”那个题目(签上那首诗也跟“连琐”那个故事的意境有异曲同工之妙),杜撰了一对连心玉琐。
我以前一直写清水文,不太喜欢写h,因为像空翠或者虚花,h往往会破坏原来的意境。而连琐里,是大大地过了一把写h的瘾,越香豔,越旖旎,便也越是凄冷。
很多大人问,为什麽要爱这麽深,为他付出那麽多?其实,感情这个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尤其是这种一生一次的爱恋,又在那次大火里定格了。我本来想,在发现画皮的时候,就把整个故事终结,杀了负心之人,挖出他的心。但最後,与其说我不忍这麽写,不如说我还是没忘记,这毕竟是个耽美故事,断在这里,味道是足了,读者却是不会满足的。
连琐是个结束,也是另一个开端。连琐另还有一篇相关的文,叫“画眉”,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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