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来得正是时候。过来记吧。”李霖一招手,把谈昌叫到近前。“着云南知府携京中官员会见使节,建威将军出兵……”
“三百,不可再多。”
“三百岂够?”李霖皱眉,他们马上又争论起来。
谈昌一听,便知道这是安排出海事宜。他一句话不敢多说,就着桌上的墨提笔开始飞速记录。这些阁老们吵起来,语速飞快。好在谈昌记性好,写字也快,勉强倒是能一一记下。
“可都记下了?”另一位张阁老见谈昌放笔,略带讶异的一挑眉。谈昌低头应是,双手捧上,那张阁老翻了两页眉宇间便涌上赞赏之色。“难为你记得周全。”字迹也十分清晰。“依我看,誊抄都不必,直接带去翰林院就足够了。”
那可不,罚抄罚出来的手速。谈昌暗暗吐槽,又悄悄瞟了李霖一眼。却见李霖也随众人惊讶赞许地看向他,两人对视,李霖故意眨了眨眼。
“既然如此,谈编修带回去拟旨。”李霖顺着张阁老的话说完,便把话题从谈昌身上转开。“京中火器c,ao练如何?”
虽然没能直接出海,但是李霖手下的人从暹罗人,还有安南、日本手里,还是敲出了不少可用的火器。李霖命工部召集匠人拆卸仿照,也算是造出了新型的火炮,着神机营前去装备了,一旦试用通过,这些大炮就会随培养出的炮手一起送到边关。
谈昌屏息听着他们谈论的朝政要事,大气都不敢出。这三年他专心科举,虽然有心留意,但还是错过了许多事,如今一听,方知李霖这三年着实不易。
掐死了垄断的皇商之后,李霖又大力倡导勤俭,带头把自己的三餐衣饰份例削减,后妃们自然只能跟着削,宫中内造之物的价格甚至比不上许多世家。
这些省下来的钱自然是进了内库。国师道士的俸禄还是要发,但是景和帝身体虚弱,许多法事都办不下去了,再加上宫中无人不知太子殿下对这些神道之术的态度,渐渐也都抛开了烧香求符的习惯。
有钱自然腰杆子就硬了。出海的提案得以顺利通过,一个原因就是花的很多钱都是从内库出的,朝臣们实在没资格对的钱指手画脚。户部更是对生财有道的太子殿下死心塌地,感恩戴德。
民生方面也没闲着。淮阳的水利设施建好之后,李霖又催促起改良作物。
这几年朝贡涌入大昭的西洋玩意太多,不少传教士也随之而来。国子监祭酒率先上书,请于国子监设西洋语。
当然,这提议被朝臣喷成了筛子。
但是于国子监设课不行,培养几个通洋文的人才来翻译书册总是可以的。在国子监开洋文课不行,加强一下算学、地理总是可以的。
教育改革要继续,司法改革也不能落下。
李霖重修法典的决心早有端倪。如今的法典还是太=祖时修的,时隔几十年,很多东西已经不再实用。何况官官相护,个中奥妙数不胜数。李霖早就要想个法子出来,叫他们不能这样抱成一团。
只是修缮法典不是说做就做的,光一个“祖宗成法”压下来,就够受的。
许多想法,还没有成型之前不能公开拿出来讨论,只能在内阁之中反复探讨争论,完善改进。这些想法都要第一时间记下。
但,阁老们除了吵架还要办事,还要阅览百官奏折,所以才需要谈昌这样才思敏捷又位地权轻,嘴巴紧又能干的人。
谈昌一天之内,接受了太多消息的轰炸,眸光闪闪,只顾得记了。内阁散值,阁老们都离开了,他还在纸上整理匆忙记下的条条框框,顺带整理思绪。等写完了,他才放下笔,揉一揉有些酸痛的手腕。
“好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入耳,谈昌才陡然发现李霖一直没有走。
“殿下……”谈昌要起身行礼,却被对方拦住了。
“谈编修辛苦了,提前尝尝宫中的经筵吧。”
谈昌神色微动,李霖继续说道:“顺便与孤谈谈你会试和殿试的文章。”
谈昌是展书官,早晚要参与讲筵,讲官讲筵过后都会在宫中用膳,展书官自然也能沾个光。宫中的膳食,再怎么简朴,也是凡人无法肖想的美味。
李霖大大方方邀请,谈昌便毫无顾忌地应下了。“那臣却之不恭了。”
李霖没什么架子,平日讲筵也常常留讲官在咸阳宫用膳,他邀请谈昌,身边的人也都不以为意,只当李霖爱才心切,至多叹一句这谈探花生的真好,不怪殿下见了也喜欢。
咸阳宫,谈昌再熟悉不过。
只是变成人,堂堂正正地走进来,却是第一次。
咸阳宫一应摆设,也与当日无差。
只是环顾满宫,眼熟的人,也只剩下锦瑟与德善。
谈昌不敢露出差错,垂眉低眼,慎之又慎,把个诚惶诚恐的小翰林演得惟妙惟肖。
锦瑟不便出面,德善亲自端菜送上,在一边侍候。李霖客客气气地劝谈昌用了几道菜,便撇过脸对德善说:“这里不用你,孤与谈编修说说话。”
德善行礼告退。
“可算是能与你单独说说话了。”李霖的眉眼骤然柔和下来。他指尖划过谈昌的手背,轻叹道。
谈昌夹起一筷菜,送到嘴边,却没有急于咽下,而是环顾四周。李霖注意到便问:“是不是和原来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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