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
“老爷说了,只要您回府去看看他,还做宋府的人,以后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再管。”
“……闭嘴。”安随玉心中已有些隐痛。
“这是老爷托我带给你的银两。”律风拿出一个硬邦邦的包裹,那包裹里都是银子。自从安随玉离开宋府,这包裹他每年都会拿到一个。
安随玉伸手摸了摸,又缩回了手,仰头又问道:“这次你出来,能几天?”
律风一愣,答道:“老爷说,只要能找到你,几天都没关系。”
“你找了我几天?”
“……十天。”
安随玉苦笑了一声,戏谑道:“没用的东西。”
律风琢磨不透安随玉的脾气,只得应了:“是。”
安随玉站起身来,将那包裹拿在手里,道:“既然没时限,那就随我走一趟。”
“少爷去哪儿?”律风生怕一眨眼安随玉又不见了,快走几步跟着。
安随玉没有答他,似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驻足回过头去。那座小小的屋子在黑暗中已看不清轮廓,一段极度悲伤的生活,那个极度悲伤的人,已像那个严寒的冬天一般,真的过去了。
“叶清,我走了。”安随玉轻轻地说道。
“少爷?”
“我们走吧。”
*
安随玉离开家这件事情,已经要从“玉鬼”这个名号振聋发聩之前开始说。
安随玉,本姓并非是安,而是宋。宋府……当然就是那个和叶家不和的宋府。宋府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宋家老爷恨不得把他当宝贝供起来。所以才取了个玉字放在他名字里——随玉倒是本名。
安随玉从小就好动,长到十五岁便已换了三个师傅。倒不是他把师傅气走了,而是学无可学了后,宋家老爷乐呵呵地把别人遣走了的。宋家三代书香,到了宋老爷这一辈对武学也是空有爱慕之心,无身体之实。宋老爷做些经商上的事情,又得了随玉,原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平淡的度过——却没想到,随玉竟然是个武学的奇才。
大约随玉十八岁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摸来个宝贝,蹦到他老爹面前献宝。宋老爷一看就变了脸色,不错,那东西,青玉透光,温润夺目,樽头云纹龙头,尊贵无双。除了传说中的青玉琉璃尊,哪一样东西能有如此光彩?
宋老爷当即大怒,那是他头一次对随玉发怒。随玉哪儿见过这等光景?一吓之下,便把是如何从一位英雄手中偷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户人家怎么能忍得了自家儿女沾上偷这个字?宋老爷转眼便叫了家法,逼随玉把那东西还回去。十八岁的随玉性子当然比叶清烈得多。他已学得一身好轻功,宋府又哪里留得住他,一眨眼,他便蹬上了墙头,负气离开。
宋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叫了人出去找。随玉倒好,三下两下轻功把下人耍得团团转。
明明有了一身武艺,做什么不好?实在没事做比武招亲也成啊,可随玉偏觉得偷人东西有意思。他这不光逃,还一路逃,一路偷。给自己惹了不少事,也给宋老爷吓得不轻。
下人听闻了外面的事,无意中拿了“玉鬼”作案现场留下的“玉”字,宋老爷气得差点断气。这个狗字,一看就是自己儿子的笔迹。于是,宋老爷一边满世界找随玉,一点光影都捉不到,一边又听着下人来回报,听着江湖“玉鬼”一夜之间名声大震,跺着脚怕他落到官府手里吃苦头。
再后来,律风——安随玉的陪练,终于学成出师。宋老爷立刻命他去找玉鬼。“随玉”不过是个少爷,而“玉鬼”已是通缉犯,找“玉鬼”自然好找得多。律风带了银两找到安随玉的时候,安随玉已在那“三丈三尺三寸高”山洞落了脚。随玉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如今惹了一身骚,怎么也回不得宋府了,别给家里添麻烦。便干脆告诉律风:“我不会回去的,我已把名字改了,如今姓安!”
律风听到这话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话传到宋老爷耳朵里时……宋老爷差点没背过气去。改姓算是怎么回事!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让他滚,让他滚滚滚!
得,随玉真的滚了。一滚又滚了几年。
宋老爷见不到儿子,心头憋得慌。而那青玉琉璃尊放在宋府就是个烫手山芋,宋老爷只得叫人好生看守起来。想着哪天随玉回来就赶紧叫他处理掉,谁知道……随玉的确回来过,不仅没人拦得住他,还连带着那玩意儿一起消失了。(话说回来,随玉当年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叶清,其实也是有点转移火药包的意思。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好事的人,去宋府惹麻烦。)
宋老爷没办法,只得每年都叫律风带足了银两去找随玉,不敢送银票和别的,生怕儿子在外漏了马脚,被官府捉。而律风不怎么会说话,光着两头跑也够他心累的。这么一折腾,就折腾了好几年。折腾到玉鬼名号振聋发聩,又折腾到玉鬼的名号渐渐消沉。
*
律风没想到安随玉要去的地方,仅仅只是他那个小破洞。他是怎么都没法想象,养尊处优了十八年的少爷,是怎么能在这里住得下去的。
安随玉倒是毫不在乎,他进了洞去。把自己剩下的银两打了个小包袱,顺手甩给律风。又把自己喝酒、叶清也喝过的那酒囊,也甩给了律风。然后抱着洞里堆着的茅草,走到洞口。看了最后一眼,摸了根火折子,一把火点燃了。
“少爷你这是……”律风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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