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有无数似痛苦,又似是欢愉的情愁从二人心头浮光掠影似的飞过了。
“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付与沧浪,付与沧浪。”
那歌姬的曲子又换了一支,楚临凭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心中也有些怅怅的,低声道:“或许方世子有甚苦衷也未可知,周兄不曾询问过他的想法吗?”
周覃笑了笑:“是我劝他成亲的。”
他的话说的简单明白,可楚临凭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失声道:“什么?”
周覃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楚临凭惊讶地神情:“你觉得很奇怪?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不等楚临凭答话,他又自顾自地道:“当今五皇子和大公主的表弟,侯府的世子,怎么能是一个喜欢男人的断袖?......不,应该说,就算他真的喜欢男人,也不应该表露出来,更不应该是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侯府不会允许有这样的继承人,阿文尚有其他兄弟,如果他不肯成亲,势必只能放弃世子的身份,既然早晚都要成亲,那么与其让阿文亲口告诉我他要娶别人,倒不如这话让我来说!”
楚临凭忍不住道:“的确有的人囿于富贵,也有的人更加关乎于情,你怎知......”
周覃慢慢摇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虽然有些不应景,但道理却对,现在我二人正是情浓,他或许会觉得和我在一起更加重要,但再过五年呢?十年呢?阿文一向心高气傲,自小前呼后拥惯了,日后的日子一天天走下去,看多了世态炎凉,他未必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到那时再怨恨我拖累了他,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含着笑,那笑容中却是说不出的寂寞与无奈:“这世界上最难的,不是为着你死,而是为着你生,陪着你一路走下去,此时此刻的花月正春风,一路走下去,总有花凋月残的时候。倒不如趁着那花开的正艳,摘下来做成干盆景,还能留得几分香气在。”
一片静默。
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
窗外的桃花依旧零落如雨。
楚临凭饮尽杯中之酒,突然觉得自己想见到一个人的渴望变得无法遏止。
那个艳的像桃花,冷的像冰雪一样的男子。
周覃看着他默然无语的样子,忽道:“楚宫主知道我的苦闷,周某亦看得出你的心事。你身份尊崇,心高气傲,看起来似是fēng_liú多情,其实看在眼里的,怕是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罢?”
楚临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十一皇子,钦封澈王,京城四公子之首,人言‘美姿容,好风仪,如霞光流影’,如今虽然盛势不在,但晏唯欢这三个字,依旧是如雷贯耳。”周覃声音渐低,“我有时候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机会,在他失势的时候......”
楚临凭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周兄,唯欢不是方咏文,我可也不是你。”他说到这里,眼神温柔,忽然一笑。
——我不是周覃,我不会害怕人心易变,世事难料,因为不论你我最终结局如何,我心既已予君,便是冬雷夏雪,也此情难改了。
周覃张口欲言时,忽觉周围一静,随即听见前不远楼梯处脚步声响,他抬头一看,但见一个身穿银白色锦衣的少年走了上来,而四下诸人似惊似惑,均是为那少年风仪所摄,一时忘了交谈。
来人自然是晏唯欢。
他被兄长抓了个正着,连楚临凭也救不了了,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太子回到了车驾之上。
果然一进了车厢内,太子殿下一扫方才的温文尔雅,一叠声地问了起来:“你怎么这些日子又见瘦了,到底好好吃饭没有?”“母后在宫中天天惦记你,怎也不回去看看?”“上次我派进全送到你府上的袍子怎么不穿,这件衣服也太单薄了……”
......他一个人竟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晏唯欢头昏脑胀,深觉兄长此物甚是奇特,他一个胞兄,一个师兄,都当的活像亲娘。
饶是他平日里性格再冷清,这时候也忍不住了,怒道:“三哥!你能不能别吵!”
晏苍心中好笑,啪地拍了下他脑门:“我的话还多着呢!那你又能不能多进宫看看,我也就罢了,不知道母后成天惦记着你吗?”
晏唯欢道:“皇上一向对我不喜,我若频繁进宫,只怕会徒然给你和母后惹上麻烦。当日圣上要我出宫之后‘安分守己,莫再以朕之皇子自居’,你忘了吗?三哥以后也少与我来往罢。”
他这话说的平静,只是实事求是,并无怨怼之意,晏苍却是听得大不是滋味,皱眉道:“你只管去就是,我若连自己的母后幼弟都护不住,这太子又有什么当头。”
他心中一直觉得对不住弟弟,只因为大熙向来极重嫡庶之分,他和晏唯欢是当今皇上唯二的两名嫡子,身份之尊贵不言而喻。然而皇上偏宠妍贵妃多年,连带着颇为喜爱妍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是以迟迟未立太子。直至晏唯欢出生时中毒,皇上不愿彻查,为了息事宁人,亦是补偿中宫,权衡之下才立了晏苍为储君。因此晏苍心中总是觉得自己这太子之位是委屈了晏唯欢换来了,晏唯欢越是不在意,他反倒越是愧疚。
晏唯欢听了晏苍的话,面容柔和了些,若有似无地扬了扬唇角,微一颔首。
晏苍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低声道:“欢儿,你心里对娜钟公主是不是还有,嗯,心中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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