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中国军队来说,这场大水阻碍了日军的追击,给中国军队的撤退和重组赢得了喘息的时间,又激发了灾区民众的抗日热情,再联想到军队之前疏散群众的行为,答案昭然若揭:花园口大堤根本不是日本人炸的,而是自己人炸的。
纪平澜明白从战略大局来说这也是无奈之举,不然照日军这个速度行进下去,国军二十多万主力部队恐怕有被合围然后全军覆没的危险。
可是那些被牺牲掉的无辜平民又怎么算?那些背井离乡无家可归,最后饿死在路边的人,或者因为不愿意离开故土,被洪水吞没的人,或者大水退去后死于随后的瘟疫和饥荒的人,他们难道就活该被牺牲吗?
纪平澜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恶气,可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惨案到底应该怪到谁的头上。
怪日本人吗,他们当然难辞其咎,但毁堤的是国军。怪国军吗?若不是战况不利到了这等地步,又何必做出这样的损人不利己的恶行来?
何玉铭安慰他:“战争本来就是这样,为了大局牺牲一些人也是难免的,有提前的疏散和预警,损伤应该不会很大才是。再说这也不是你造成的,你没必要难过。”
纪平澜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沉默。
☆、无愧于心(二)
也许是黄河决堤对日军的行进真的影响巨大,也许是日军一口气追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强弩之末,独立团随军撤入河南境内后,军部终于停止了后撤的步伐,借着黄河天险开始布防。
独立团也在黄河南岸一个叫清河镇的地方驻扎下来,与周围诸多友军一起,隔着一条黄河防卫日军的进攻。
何玉铭看得出来纪平澜最近很忧虑,可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纪平澜却什么都不跟他说。
纪平澜不是那种郁闷了会找人倾诉的人,可是有的心结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解开,纪平澜想不通,便日渐消沉。
他的消沉并不是在表面上的,在士兵们眼里,纪团长身姿依然挺拔,骂人依然凶狠,训兵依然严厉,照常做着一个团长的分内事,该练兵就练兵,该巡防就巡防,宛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虽然表面上纪平澜每天吃的下睡的着,但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颓丧,终于让何玉铭看不下去了,心想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犟,死撑着给谁看呢。
虽然纪平澜在别人眼里是个很干脆的人,雷厉风行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何玉铭与他接触久了,已经发现纪平澜其实私底下是个特别会想事情的性格,心思弯弯绕绕,恨不得把什么事都掰开理顺了想个清楚,这种性格也不能说好还是不好,毕竟作为一个军官,不会动脑那是不称职,但想得太多可就是自寻烦恼了。
其实不用管他也有没关系,纪平澜总会慢慢接受事实的,一个聪明人总不至于聪明到撞上南墙了,就把自己撞死在墙上。不过何玉铭觉得作为他的情人,这个时候似乎应该拉他一把才对。
这天晚上,何玉铭关好门,跟纪平澜面对面地坐了,一副“坦白从宽”的气势正色道:“告诉我,你这些天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心里乱的很。”纪平澜垂头丧气地支着自己的额头。
对于何玉铭找他谈话,纪平澜有种“果然来了”的释然,其实这些天他不是没想过求助,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何玉铭开这个口,说到底,还是怕被何玉铭看轻,不想让何玉铭觉得他是个笨蛋。
“不急,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说。”何玉铭淡定地喝了口水。
于是纪平澜只好艰难地组织语句:“……我始终还是想不明白,我以前一直认为参军打仗、保家卫国是绝对正确的,我以为我所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可现在,我实际上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这样,对那些无辜百姓来说,我们比起日本人来又能好得了多少?”
何玉铭淡淡地说:“在战争里没有人是无辜的,即使你什么都没做,那些平民也一样会被卷进来,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不可避免的牺牲感到内疚,那又不是你的错。”
“这些我也想过。”纪平澜苦恼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只是……以前一直很明确地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现在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我……我是不是错了?”
何玉铭用奚落的眼神看着他:“你开始后悔了?当初你可是坚决的很呢,宁可跟我分道扬镳也非要去打仗。”
被翻旧帐的纪平澜无言以对,反正丢脸就丢脸了,他还是得向何玉铭寻求帮助:“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
何玉铭想了想,说:“依我看问题还是出在你对战争的理解上。你这人一直都太过于理想主义,现在也该调整一下心态了,不要老觉得军人肩负什么神圣伟大的使命之类的,恐怕编出那些话的人自己都不信。从本质上来说军人只是执行战争的工具而已,战争就是杀戮和破坏,不可能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正义单纯,现在你应该也见识到现实的战争是什么样了,觉得真相让你难以接受吗?”
纪平澜答不上来。要说他不能接受,何玉铭大概得嘲笑他天真软弱了,但他还就是接受不了。
以前他也觉得战争中的牺牲不可避免,甚至应该是种荣耀,但那是针对于他这样的军人来说的。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现实却是——应该被保护的百姓,却被牺牲了,应该是保护者的军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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