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糊了一地。我感到疼痛,痛苦把我从半空中扯回自己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到冰凉的地面和身下刺人的沙石。
有一阵子,这感觉真是糟糕得要命。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碎成了几瓣,却不能哪怕眨一眨眼。我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不能动,不能看,疼得要命可没法昏过去。就在此时,我听见了那个声音。
“不。”杰弗里说,他的声音像镇痛剂,“我从来不想要永生。”
我忽然能动了,虽然只是抬一抬眼皮。我艰难地睁开双眼,再挑战十倍难度,动一动我不知是否还和脖子连着的脑袋——我打赌转脖子的时候发出了上发条一样的咔咔声。用尽全力也只能给自己转一点点,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远远看到杰弗里的脚,还有四个马蹄。
独角兽真心美得要命,但一想到她与我祖先的恩怨情仇我就相当不安。诅咒解除了,独角兽去找杰弗里干嘛?一瞬间我脑子里就出现了十多种糟糕的发展,比如杰弗里用自己的性命跟她换我的,至如此类。出现法力强大的异族和契约的故事里经常有这种套路,相爱的人争先恐后为了对方拿自己去换,最后一个两个被诓骗得含笑九泉,留魔鬼赚得钵满盆满。
无论我怎么着急,杰弗里已经再度开了口,他说:“我只想和他度过一生。”
噢,杰弗里。我要哭了,要是我还能哭。我要抱一抱他,我要吻他,给他一万个吻。他让我比任何时候都抗拒死亡,也让我比任何一刻都更英勇无畏。来吧魔鬼,或者精灵,或者亚人祖宗,来向这个倒霉催的家族复仇。我是最后一个扎克瑞亚斯,来找我一了百了啊!
我有很多话想说,想对杰弗里说不,别,不要,想说如果要我现在这样情感丰沛地过一辈子,没有你,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心碎而死。我说不出一个字,嘴唇都不能动一动,但谈话却停了下来。白色马蹄飘向了我,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能透过马蹄看到后面的杰弗里。
那不是个活的,我认识到,她可能是一抹残影,一只幽灵,飘荡的守护者云云。可当她低下头来与我平视,我看着那双鲜活的棕色眼睛,又不太确定了。我曾以为自己会看到污染者一样的眼睛,血腥而充满仇恨,可事实上这双眼睛睿智又和善,让人想到母亲。
她低下头,用那只角碰了碰我。
我叫了起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不疼——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离去,我仿佛被泡在温水里,像回到母体中。骨骼咔哒咔哒地归位,撕裂的皮肤愈合,心脏砰砰跳动,将温热的鲜血送去浑身上下。我猛地吸了口气,空气在肺叶中顺畅地通行,在感受过要命的剧痛后,这简直是天堂。
“我操。”我说,很不好意思,这就是我恢复语言能力后说的第一个词。我连忙补救,对独角兽的虚影忙不迭道谢。她温柔地看着我,忽然凑过来,舔了舔我的脸颊。
我没碰到什么实体,那感觉像碰到一团凉凉的雾气。独角兽蹭了蹭我,忽然消散成无数星光。
十几秒里我们都一动不动,出于对这高贵生物的敬意。等我终于能动弹,我慢慢转过身去,看到杰弗里。
他看起来好极了,老天啊,那灰色的头发充满了生命力,琥珀色的眸子与废墟上空照射进来的日光相映生辉。他美得惊人,哪怕衣衫褴褛——不是事儿,反正我的衣服只会看上去比他更凄惨。
我们彼此凝视,定格在这里,仿佛某个艺术家留在此处的雕像。这里一定是上层,地宫已经垮塌,掩埋了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爱与恨,传说与真相。夕阳在所有事物上浇了一层蜂蜜,呼吸中都有甜味似的。我一时竟有点害怕起来,担心这童话似的结局只是梦境,或者死前幻想。
是杰弗里先走向了我,他看上去好极了,生机勃勃,充满喜悦。前几步走得飞快,等快到我面前,他又变得缓慢起来,仿佛有点不太确定。于是我补完了最后那两步距离,扑上去用力抱住了他。我们的胸膛碰地撞在一起,好险没一起摔倒。
我们紧紧抱着彼此,劫后余生,欣喜若狂。我想到了什么,猛地把自己撕下来,问:“她之前跟你说什么了?为什么会治我?你跟她换了什么吗?”
“那是一位仁慈而高贵的女士。”杰弗里说,像在谴责我把好人往坏处想。我坚持不懈地盯着他看,直到他叹了口气,说:“没事,她只要我的尸体。”
“什么?!”我尖叫道,震得某处又出现了一次小型坍塌,“这叫‘没事’?”
“在我自然死亡以后。”杰弗里痛苦地摸了摸耳朵,脑袋往后缩了缩,“我会活得与你一样长,在你死后,我将成为新的生命树。”
杰弗里给我讲了他们的约定,独角兽救活我,而他会在我死后化为树种,让生命树与精灵将再度现世——精灵,那一支能化作独角兽的亚人,他们从生命树上出生。
“这听起来,”我思考着准确的形容,“还挺浪漫?”
杰弗里一愣,笑着点了点头。
“你还近视吗?”我问。
“不了。”杰弗里望了望远方,这样回答。
“那出去后不用配眼镜了,旧的那双埋在下面。”我咂了咂嘴,有种微妙的遗憾。
“平光眼镜还是可以戴的。”杰弗里轻描淡写地说,有时候他对我性癖的洞察力之强简直有些吓人。
“凯萨琳看到我回来可能要翻白眼,哇,执行完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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