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被亲手教出的徒弟记恨加害,落得如今田地,可是真的?”
林烨抿口酒:“不错。所以才隐居宛海,远离纷争。“
常臻暗叹:“名士巨擘不仅痴狂,大都清高不羁。被这般陷害,必伤及自尊,宁可贫苦交加也不愿再出仕。“
“所言极是。“林烨连连点头:”此乃文士软肋也,你成日与江湖人士相处,恐怕体会不深。“
“哦?怎么说?“
林烨一笑:“我以碧血丹心示之,满腔赤诚待之,激将之法诱之,故交旧谊感之。文人名士,吃的就是‘迂‘这一套。“
常臻揣摩揣摩,朗声大笑:“身在其中,方能感同身受。妙哉,妙哉!江湖中人大多豪爽,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如此论辩,早把人说跑了。“
笑完,心里却无端空落落的。一年多的时日,似乎错过了许多许多。忽然就觉得自己与他之间,仿佛远了那么些许。
这孩子,不,许已不是以前那个孩子了。
他仔细端详着身边人,心里比方才更紧了几分。
脸庞轮廓柔和细腻,眉如远岱,目似晨星,看上去未免女孩子气。可鼻梁秀挺,下颌清瘦,顽皮的嘴角稍稍上扬,挡不住的自成fēng_liú,少年轻狂。
这张脸,过去这些年不知看过多少次,多少遍,从孩童到少年,从软糯到细瘦,每一个开心亦或是难过的表情,都烂熟于心。
可今时今日,这张脸看上去,为何有些许的陌生?
为何像是离自己……越来越远?
似是要压制住心中不安,常臻不由自主按住胸前玉坠。那玉坠清清凉凉的一点,透过皮肤,直凉到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料峭泓京风云起
庆奉十六年,农历三月二十二。
男儿着七品官服,跪在佛龛前,伏身拜下。
一拜短,二拜慢,三拜长。
起身,点两根香,又拜了两拜,插在佛龛前的香炉里。
转身,看见来人,微微一笑。
“娘。”
“煜儿,佛龛前,大可不必叫我娘。”中年女人中等身量,慈眉善目,素衣银钗,风韵犹在。
“好。姑母。”
林苒走到侄子身边,疼爱地替他整整衣襟,看向房内佛龛,叹一口气:“当年收了你做养子,姓氏也改成你姑丈的齐姓,不知你爹在天之灵,会不会怪罪我这个妹妹。”
改了齐姓,认了养父母,就不可在家中安置大哥大嫂的牌位。这成了林苒一块心病,每逢清明祭日,从心底下压着的石头缝里爬出来翻腾,好不惹人伤怀。
齐煜平静如水,随着姑母的目光看去:“当年侄儿心高气傲,急于上京赴考。侄儿才学不如烨弟,若不是换做齐姓,恐上不得榜。”
说来也巧,齐煜赴考那年,皇帝听取庸臣谗言,大肆照顾官家子弟,以至于一放皇榜,只有一成中榜士子不是官宦之后。诚然,这馊主意只沿用了两年,就在众臣叫骂声中被取缔了。
当年入籍齐家,原是林苒的主意。女人心软的很,一看见林煜那张长得和表哥七分相似的脸,不禁泫然泪下,怜爱顿生,哽咽着跟丈夫齐泽昂说起这改名换姓之事。林苒虽为小妾,却温淑贤惠,深得丈夫倾心。齐泽昂看爱妾如此,斟酌一日,点头应了。
认养子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多个儿子孝敬自己倒是好事,可多了个人来□□后遗产,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林苒只道丈夫心善,却不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精细。
齐泽昂,通政司左通政。位居四品,配饰着绯,却不是能叱咤风云的掌权者。而林煜为人正直,勤学好问,踏实诚恳,相貌堂堂,又是官宦之后,虽算不上伶俐,但也不至愚笨,似是可塑之才,将来或有作为。他日若谋得个二品三品的官职,也算能为齐家争光了。
“说起烨儿,你也两年过年没有回宛海看看了,不知烨儿过的如何?”林苒脸上带着询问之色。
“他……他想必很好。“齐煜想起常臻那一封至诚至理的家书,笑的很是尴尬。
“唉……你和烨儿一直处的不好,我只知你少儿丧母,把过错推在烨儿身上,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该想开了。烨儿是个好孩子,得空回去看看吧,嗯?”
齐煜垂下眼:“姑母教训的是。”
并非想不开,是没法想开。
而原因,只字片语,如何道的清?
林烨一出生就丧母,林府上下对他投入的疼爱与关怀,自是比对自己要多。可自古以来,早年丧母皆乃人生第一大凄怆。比起连娘亲一面都没见过的弟弟,哥哥所能感受到的苦痛,实则更加深切难耐。
虽是大哥,弟弟被大人围着捧着,而自己只能在一边默默看着。这不公在心里烙下的痕迹,如何也消失不去。心知肚明这不是林烨的错,可潜意识里还是忍不住怨起他来。
不知是不是林烨前世修得的福分,他的才华超越齐煜许多。同样一篇经文,林烨过目不忘,而齐煜要花双倍乃至三倍的精力,才能勉强熟记。而这,又是一层抹不去擦不掉的不公不平。
这么些年,齐煜一直未将改籍之事告诉弟弟,书信回家也一直用林府的专用信笺,只怕被他得知自己得益于此才榜上有名,在心里笑话自己。
这些个听起来颇没有大人大量的烦闷,齐煜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而与弟弟之间的嫌隙,似是个冰凉凉硬邦邦的砖垛子,从十多年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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