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者是谁,只知那人千叮咛万嘱咐,又塞了好些银两,叫镖行切莫将其半途丢失,尽快送抵林府。
老程欣喜万分,理所当然认为,定是常臻率先妥协,给林烨道歉来了。抱着东西,一路小跑,直送到少爷手里。
林烨撑起身子,闻见熟悉的百合檀香,便知包裹里定然是沐颜斋的安神露。搁到一旁,捧着信匣,瞧见匣盖上的莲花绘纹,淡淡一笑。冲老程道了句谢话,匣子搂进被子,又躺了回去。
老程站在一旁,准备瞧好戏,谁知林烨丝毫没有要看信的意思,脸冲着墙,也看不见表情。只好给他掖好被角,退了出去。
林烨窝在被子里,指尖一遍遍抚摸着黑漆盖上的淡金芙蓉,久久不敢打开。
似害怕,似期待,又潜藏着悸动与悲伤,击的心口乱跳。
半晌。
轻叹口气,翻个身,趴在床头,小心翼翼掀开匣盖,捧出一大摞纸张。
一个大信封,一个小信封,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纸包。
一个个摆在眼前,挨个看了看,先拆纸包。
小纸包里是块白玉扇坠,坠子上的镂花和匣盖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大纸包里是那册《代语集》,银白绫缎,暗纹流光,比《朝暮集》来的更精美绝伦。
不由自主笑叹,这人心思细腻,又有情致,端的是位会哄人欢心的好情郎。
摸摸封面,凑近鼻尖闻闻书香,没翻开,掀开枕头,跟原先那本一齐,并排塞在枕下。
拿起两封信,翻过来瞧瞧落款,大信封上是“烨启,麟上”,小信封上则是“烨儿吾爱亲启,郎上”。
鼻子一酸,赶紧咽口唾沫,吞回去。
小心翼翼撕开小信封,抽出来一封信,还有一块竹木书签。
书签上镂刻的,竟是一首填完整的——《永遇乐·思良人》。
“静夜屏窗,砚寒朱浅,更漏声寂。画案描香,红芙落雨,袅袅双鳞戏。欢欣一纸,孤轮皓皎,笔坠墨污颓涕。夜长长,无眠堪度,泪干魂离襟浥。
高门敝户,金绡蓝缕,巷陌良人无觅。月落朝升,春来冬去,雁帖书倾意。待得来日,花间露下,执手婆娑相视。不知那、遥遥归处,可听吾呓?”
字迹小而细致,遒劲错落,正是白麟擅长的丘体。
一百零四个丹字,一百零四个思念。
一字字看过去,念到“孤轮”一句,便潸然泪下。待读到“良人无觅”,已啜泣难抑,脸埋进枕头,失声涕泗。
好容易停下来些许,抽噎着看完,断线珠子顺着眼角淌进枕边,唇角却扬起恬淡笑意。
抹抹眼睛,自言自语。
“混蛋,酸不溜丢,谁会跟、跟你婆娑相视?想的美……”
又重头念一遍,竹签也塞进枕下,去读那封信。
一首《永遇乐》,倾尽愁肠。相较之下,信里的话倒显平淡直白,用字也不甚考究,无非是道声平安,还有些许嘱咐。
只不过,信中还提及另外一事,让林烨颇为在意。
开年之后,兵部侍郎梁禹,私卖军械,证据确凿,已被捕入狱。梁府中搜出黄金白银数十万,一应上充国库,皇帝下令彻查其同党,同座者,必将严惩不贷。
在此之前,任老板已携妻妾子女闻风远逃,不知去处,至于泓威镖行各项事宜,则全权扔给了养子。
林烨盯着这几行字,反复看了几遍,不知该放心,还是该忧心。
想必常臻乃是听从自己所言,将阿尔赤之话转达给了任老板。如此一来,即便任老板身首异处,也不至过于牵连常臻。万一查到他头上,白麟也定会旁敲侧击说些好话,问题不大。
但是,泓威镖行的重担落在他一人身上,不知吃不吃得消。往后,即便想回宛海来,恐也再不得空。
吐口气,把信小心折好,放在一旁。
再拆开大信封,却是一份住址,几张银票,以及一份名单。
林烨一骨碌爬起来,盘腿直坐,仔细研读。
源州的,琼州的,皖州的,留州的。除却人名,还详细写明了秉性,品格,行为方式,举止态度,以及偏好兴趣所在。
柳昭玉拟好名单之后,白麟斟酌斟酌,做了些许改动。
怕林烨受不住严寒,便划去了泠州的几人,又在更为重要的几个名字前面加注标记,并在信中嘱咐他量力而为,不必每人都务必访到。
林烨从头到尾看罢,轻哼一声,自言自语:“狼崽子,怎的瞧不起人?”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写的小词一首,专家勿喷~~~~~╮(╯▽╰)╭欢迎留言啊~~!!!
☆、第六十二章 父子情深忠孝重(一)
泓京江南王旧宅,又一连遭遇好几轮暗中攻击。
门口拴马桩下,搜出一只扎满银针的布人偶;夜半无人时,外墙上被贴上了咒符;白麟所居偏院中,被人放了一窝耗子;还有人趁侍卫轮岗之际,在角门上写了两个大大的墨字——“下作”。
王府门口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赵瑞惜气得七窍生烟。一面指着爹爹和哥哥的鼻子,责怪他们俩无动于衷,一面跳着脚,扬言若逮住那贼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皇帝听闻此事,捋捋胡子,召赵容基入宫,嘱咐他加紧置办白麟的新宅邸,搬迁之日必大设酒宴,以冲晦气。
而后日日宣白麟进宫说话儿,天南海北的闲谈。一来为安慰皇儿,二来为加深父子间的情谊。
白麟从面上瞧,是个没脾气的。耗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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