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正是军营中丘八们千篇一律的吃法,只管往嘴里运输填充。他气吞山河,一口吞掉半碗饭,忽然停下来瞪着司文勉:“你怎么不吃?”
司文勉忙说:“我在吃,在吃。”心中大惑不解,高维松这样有权又钱,为什么饭吃得这样寒酸?餐桌桌面油腻腻的,刮得下斤把猪油;可菜里面反而没有油,干瘦青黄得像要贫血。鱼像是登陆了几个月,隐隐酸臭;那考夫也教人不敢仔细研究。
他嚼了两口硬米饭,感觉无从下筷,只好与那条鱼大眼瞪小眼。
高将军见了他这个模样,筷子一放,反正对方已是砧板上的鱼,任自己宰割,因而不再好言好语:“我叫你吃,怎么不吃?你脾气够大的啊,要不要请人来喂你啊?”
司文勉见他变脸变得如此彻底,心里吓得一抖:“不不,我在吃,哦,我吃饱了。”
高维松哼了一声:“吃饱了?骗谁!不吃就饿着吧!把他的碗端走!”
立刻有人上来照做。
司文勉一言不发,脸色苍白,要告退。
高维松被他败坏了食欲,厉声道:“给我坐在这里,敢跑……”他眼睛一瞪,留下空白,表示对方初来乍到,自己给他点面子。
高维松吃完,神色缓了一些,慢条斯理地说道:“文勉啊,我打算写一本自传,想请你给我参谋参谋,怎么样啊?你明天上午到我书房里来,我有事交待你做。”
司文勉诺诺答应,想问司远阳的事,看了看对方的脸色还是没问出口。
第二天上午,司文勉起了个早,走到外面遇到昨天那名副官,当即摸出身上所有的钱,向此人打探高将军。
接着他来到高将军的书房,门掩着,只听里面有人对话,内容大致是高将军在教育部下要有道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司文勉想到那副官说高将军是一名道学家,满腹道德无处发泄,经常要对部下做教育。
他一个走神,再听,只闻房内传来拍打皮肉声,接着是一声哀号,再接着大门霍的打开,一名肥硕雪白的军官哭丧着脸出现在门框中,同时只听高将军在门内咆哮:“给老子滚!你这个腌臜货!再给老子见着你,一枪崩了你的卵蛋!”这名军官一听,浑身颤栗,抱头鼠窜,活脱儿一块抖动的凉粉。
司文勉不敢去撞这枪口,刚回头想走,门内又吼道:“谁在外面,给老子进来!”
司文勉硬着头皮,一步迈进去,同时支撑起一个笑:“将军,什么事发火?”
高维松一见是他,又想起自己那批货,气得更甚:“一帮废物!只会吃,不会做!他奶奶的,姨太太的珍珠粉钱找军队报销,他妈的,谁借他的狗胆!还有你!都是废物!”
司文勉正色:“高将军,你怎么这样说话。”
高维松“呵哟”了一声:“嫌不好听?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什么,你都得给我听着!”
司文勉面色惨白:“高将军,我来这里是听你讲话的,可你怎么侮辱人呢!我是诚心请托您,想知道我爸爸的情况,您快些告诉了我,我就走了,不再叨扰您。”
高维松正在冷笑,电话铃声突然大作。他接起来听了两句挂上,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往桌上一掷,说道:“你给我把这些稿子润色润色,誊写在白纸上,回来我要看过。”说完,径自走了。
司文勉气得发抖,抓过那稿子一看,原来是高维松为自己的自传写的序,但这序半路腰斩,显然是写不下去了。仔细一读,映入眼帘一句“哀吾生之须臾,功业未定,壮心未已,常有弯弓射大雕之豪情、为国戍轮台之宏愿”,接下法不通,像戴满钻戒的手,俗气迎人。
为这种人做秘书,真是可耻的堕落。
然而又不得不做。
自己还要靠他晓得司远阳的消息。等一有消息,他一定要马上不干!这个臭丘八,真是太恶心了!
他坐下来,找了支笔来改。
等将这两张稿纸改得满目疮痍,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他起来伸个懒腰,环视四周。
这书房原来大约是要布置成古色古香的意境的,结果看起来只给人满目枯藤老树之感。墙壁上挂了高维松的书法,瞧着倒是有名家之风,只是不知是不是名家的润色。花瓶里插了闹轰轰一大把子花,浓香扑鼻,不知有何意境。
司文勉心想,这种人,怎么配和自己的爸爸做老同学、老朋友、老同僚呢?八成是假的。司远阳多么的有品味,有修养,从小到大就没有听他说过一句粗话,骂人的时候都保持着风度的,哪里像那姓高的,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却时时刻刻满嘴喷粪呢?
他一想到司远阳就刹不住车,心里又苦又甜,想着对方的好,后悔自己打了对方,牛反刍似的把对方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拿出来想。
想了一会儿,听到楼下高维松回来了,才回过神,忽然有种好梦初醒的惆怅和孤独。他不敢再想,怕心里的痛追着他咬,所以把它放在一边,像夏天把吃不完的鱼肉一股脑隔进冰箱,等明天再说。
他快步走出书房,想把它甩在后面。
高维松自从有了司文勉这个秘书,滔滔不绝的口才全得到了施展。
“人怕出名啊!出了名没有秘密,我写自传,看来非要写些奇闻异事不可。我的私事都教那些采访者传说去了,给报纸通讯员发表了,硬是把我自传里的内容夺去了!”
“很好,等你写完——等我完成这部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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