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锦缎华袍碎成无数片,端正的鬓发从头顶剥落,j-i,ng心锻炼的体魄变成干枯腐朽的树皮,四肢被藤蔓吊起,以奇异的角度扭曲着,全然失了人形。
就连狄冬青也不禁扼腕。
纵然禹昌王行恶无数,罪大恶极,却也不该死得如此卑微,如此凄惨。
这番不堪的死状,将他身为人的尊严践踏得粉碎,不留片甲。
天命王权,不过尔尔。
夏启渊像是察知到他的想法似的,从汹涌的黑雾中央回过头,但目光只是草草扫过狄冬青,便落在他身后那人的脸上,徐徐道:“正秋,这就是侍奉神明的姒氏一族的下场,你纵然看不到,也应当听到了吧。”
话毕,他便转过身去。
昌王的残躯从石台上滑落,像一滩烂泥似的散在地上。
白玉石台上残留着他的血,血顺着沟壑滴落,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隆隆的闷响。石台竟向下沉去,地面裂开一个口子,露出一段下行的台阶,每一级都是用白玉石凿成,都泛着冷冽的光。
夏启渊迈开步子,沿着台阶往更深处走去。
“站住——!”沈昭云立刻上前,试图拦住夏启渊的去路,然而,他刚刚跨出一步,脚下的黑雾便像潮水一般腾起,发出沙沙的声音,汇聚在一处,凝成一柄乌黑色的刀刃,向他的头顶劈来。
“沈先生当心!”柏秀川立刻扯住他的肩膀,将他向后拖扯。
他迅速退开一步,黑雾凝成的刀刃擦着他的脚尖斩落,在青砖石地面上击出一阵火花。待他站稳后,便如一阵烟尘似的散开,汇入原来的地方。
黑雾笼罩在石阶入口处,不徐不疾地飘着,好似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俯瞰周遭的情形。
柏秀川举目四顾,道:“这里的机关,莫非在阻拦我们通过么?”
“看来是这样了。”沈昭云皱眉,“若是我们人多,还能设法杀出一条路来,但眼下我们势单力薄,不大好办啊。”
他将视线投向身旁的同伴。
狄冬青也发现了黑雾的奥秘,几次拔剑试图劈开一条路,都已失败告终,不得不退回原处。他的眉头紧锁,转身道:“师父,夏启渊往地下逃了,我们怎么办……师父!”
他才回过头,便看到卢正秋已不在身后。
他的师父离开他的庇护,兀自向前迈去,半个身子已踏进黑雾之中。
他立刻扯住对方的胳膊:“不要往前走了,前面危险!”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密不透风的黑雾碰到卢正秋的身子,竟成团地散开,好似飞虫躲避火焰似的,迫不及待地从他身畔逃离。
他所走过的地方,缭绕的雾气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一条去路,简直像是在迎接他似的。
整个祭坛都是息壤由铸出,而他的身体已被息壤凭依,这些黑雾几乎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自然不会阻止他前行。
卢正秋微微仰头,脸上浮起奇异的神色,就连袖口被冬青扯住都没有发觉。
他空洞的眸子投向远方,仿佛在眺望着远处的景致。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突然间亮起来,然而,他看到的不是周遭的情形,而是一幅缥缈的画卷。
画卷之中,苍穹碧蓝,云雾缭绕,大地比现在还要空旷,天空也比现在更加辽远。
天地之间,矗立着一片连绵的青山,五座最高的山峦环抱在一处,如同被刀刃开凿过似的,断岩耸立,彼此之间有深谷相隔。
是羽山。
山峦有多高,谷地便有多幽深。谷底是y-in冷荒芜的幽沼,千里之内,杳无人烟。
只除了一个影子。
那是个高瘦的背影,一席黑衣翩然,长发用绳结简单束过,落下几缕,斜斜地披在肩上,不时被凉风拂起。
幽沼之中,常年晦暗无光,他坐在高山投下的y-in翕中,手里拿着一支刀。
他的刀又轻又薄,别说是开山凿石,就连一只野兔的脖子也未必能够割断。
不过,他的刀尖又小又细,恰好适合做雕琢的匠工。他低着头,在周围的地面上雕出栩栩如生的图案。
他雕刻草木、花朵、飞鸟、游鱼,雕刻这山间目之所及的一切,他花费许多时间才能雕出一幅。一旦完成之后,他便失了兴趣,任由风沙寥寥草草地将他的作品抹去。
他百无聊赖的度日,几乎分不清白昼与黑夜,分不清一天与一年。
直到那一日,一个少年人出现在他的背后,开口问道:“你是谁?”
第209章 镇国重器(五)
少年的问话使他陷入错愕。
他被囚禁在羽山,已经度过了数不清的岁月,却是第一次听到说话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清冽,好似冰棱融化,冷泉流淌,好像有人在混沌之中拨开了雾霭和y-in霾,露出一线天光,不偏不倚地洒在他的肩上。
他不禁回过头,仔细打量对方。
少年人的身上不着寸缕,却沾满了泥土,头发杂乱地披在肩上,像是刚刚在泥垢中睡了一夜似的,浑身上下都脏兮兮,唯有一双眸子是极澄澈的,好像入夜后当空的一轮皎月。
和人间的火烛不同,月色越亮,便越是冷清。苍茫的山色间,少年的身上透出难以言喻的凉意,几乎使他避开视线。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放下手中的刀,直面对方,答道:“我的神号是鲧,曾受封于崇地,也有人叫我崇伯,不过封地和神号都已被废,所以我现在没有名字。”
少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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