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起眉头,目光一面搜寻,一面沉吟道:“夏启渊人在哪里?九鼎又藏在何处?”
“九鼎就在你的眼前。”卢正秋轻声答道。
年长者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刚刚从一场漫长的梦里惊醒,还沉浸在梦的余韵中。
狄冬青将视线投向他,追问道:“师父,你的意思是?”
卢正秋答道:“真正的九鼎,一直都在我们的脚下。”
“脚下?”
“所谓镇国重器,并不是普通的金银器皿。”
“那是什么?”
“就是我们脚下的神州本身,你仔细看这地上的图腾。”
狄冬青一怔,定睛去看,地上的纹路勾勒出的轮廓,恰似禹国的山川湖海。
卢正秋接着道:“东南扬州,正南荆州,河南豫州,正东青州,河东兖州,正西雍州,东北幽州,河内冀州——先神将取之不尽的息壤灌注于九尊神鼎之中。以鼎为心骨,以息壤为血r_ou_,创造出如今的九州。夏先生,我说得没错吧?”
狄冬青一惊,方才他并未看到任何人影,然而,卢正秋的话音刚落,夏启渊便已站在图腾中央。
“正秋,你说得很好。”死而复生之人缓缓睁开眼睛,接过对面人的话补充道,“都城安邑是九州大地交汇之处,而藏在皇城地底的祭坛,便是九鼎之枢,好似风筝背面集线的绳结,好似万花筒中央的窥孔,所以这一孔之中,才窥得见八荒四海,世间万物。”
狄冬青的视线仍牢牢盯着他,心下却已骇然而动。
夏启渊的视线飘向卢正秋,接着道:“这便是姒氏世代守护的秘密,连他们自己都忘了原因,但我们是不会忘的,我说得没错吧。”
他将尾音刻意拖长,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卢正秋迎上他的视线,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的体内都宿有幽荧残魂,都是超然物外的异者,是上古神祗宿留人间的火种,在他们之间,语言反倒成了多余的东西。
狄冬青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隐隐发紧,这里实在不是寻常人能够涉足的场所,身边每一寸空气,似乎都在挤压他的肺腑。
远处的流火仍在燃烧。
他现在已经明白,那是北疆的天火,正从天际蔓延到地面,侵蚀九州的图腾,他看到地上的纹路被鲜红滚烫的炽焰填满,石块与砂砾翻滚着迸裂,化为熔浆的一部分,他知道在这窥孔之中,每一粒沙尘都是万千生灵,哪怕只有一个斑点,依旧重若万钧。
他的心不禁抽紧。
夏启渊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的担心没错,那便是毁灭世界的天火。”
狄冬青的脸上浮起愠色,厉声道:“这场火根本就是你一手造就的。若不是它,蛮夷根本不必大举入侵中原,朝廷不会派兵北伐,太子不会与武林结盟,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出乎他的预料,夏启渊并未动怒,只是摇头道:“这就是你的误会了。”
“有何误会?”
“我一介残魂,流离蛮荒之地,一次次分魂,移魂,只为苟延残喘,便已耗尽了力气,哪来的本事去撼动天火。”
“那天火又是从何而来?”
“这是烛照斩断天柱时便留下的隐患,九星贯日的星象万年一遇,九星悬于一线之时,九州间的引力便如同盈满的弓,达到最盛,大地的根基松动,九鼎中心的火顺着山巅喷薄而出,便是这样的结果。”
狄冬青不禁睁大了眼睛。
夏启渊从喉咙深处发出蔑笑:“天有九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天地从来都不完美,从来都充满缺憾,所以才需要重塑。”
“重塑?”
“你不是见过沃土良田变作幽沼么,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确见过这样的情形。在天意谷底,在五溪遗迹,他已见过良田变作幽沼的可怖景象。幽沼本是大地上的伤疤,现在,沉寂了千万年的伤口再度扩散,蚕食着他的家园。
他厉声道:“你要让这神州陷入水火吗?!”
夏启渊反问道:“难道现在不是吗?”
狄冬青一怔。
流火带来更多的光,他举目望去,在皇城的方向,两军正在交战。城墙内外交织着刀光剑影,兵士浴血厮杀,百姓奔逃流窜,巍峨的昭阳殿在尘嚣中倾塌,变作一片创痕累累的废墟。
他怒斥道:“两军之战,还不是缘于你的挑拨。”
夏启渊仍是摇头:“狄少侠,你仔细想想,果真如此吗?杀死太子,嫁祸武林,都是禹昌王一手谋划。扶摇清风,是羽山族长风廷坚所创制。就连这场战局,也是柏云峰一手促成的结果。我所求的不过是打开这扇门,但人心贪婪无度,欲壑难平,今日禹国之困,都是禹国人自己的选择。”
“所以你便枉顾所有人的死活吗?”
“那倒不会,待我借正秋的身体移魂重生,摆脱寿命的桎梏,我便会将我的魂魄分予我的信徒,得我魂魄者,戒除贪欲,扶摇直上,清风随身,跨越生死而不朽,这才是重塑神州的意义所在。”
“跨越生死而不朽……”狄冬青盯着对面的人,“你就是这般蛊惑天星为你效力的吗?”
“五溪人的忠诚与高洁,理应受到褒赏,我会赐他们以新生。而你也一样,狄少侠。”
“我?”
“能一路追到此处,摒除私心,不计回报,你已比其他凡夫俗子都要高洁得多,你值得这份殊荣。”
夏启渊的语气和煦,神色谦诚,仿佛真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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