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亭转身把脸埋进他的肚子:“不。”
“你不饿?”
陈墨亭抱着他的腰不松手:“嘿嘿。”
他这声傻笑让陈树微本来要揉他脑袋的手都抖了,不知道该说是恶心还是可爱,抓着楼梯扶手支撑陈墨亭压在身上的体重,让他撒娇个够。
陈墨亭抱了一会儿,在他衣服上蹭蹭脸,抬起头又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我回宿舍了。”
陈树微看他一步两个台阶跑上楼,摇头叹口气。
明明有可爱的天性,偏偏被命运扭曲成一个惹人厌的小鬼,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陈树微没什么胃口,去食堂拿了两块红薯两根玉米回到宿舍,打开电脑登进同城的同志聊天室,里面像往常一样疯狂刷着最简单的曰炮广告:身高体重长度属性碰头地点诸如此类。他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昵称吃完红薯和玉米,掏出手机翻看通讯录。
陈树微十五六岁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性取向,被惯出来的自由天性不仅让他顺利接受现实,也让他在年满十八岁之后毫不犹豫地向家里坦白,最终结局便是被陈老爷子挥着扫帚赶出家门断绝关系,一个养尊处优十八年的官二代,硬是靠自己辛苦兼职赚下了大学四年的全部花费。
即便如此,陈树微也从不后悔出柜,不出柜无自由,正是这种自在的性格,让他毫不排斥随意的性关系,也让他吸引了圈中的各色人等,幸运又不幸的是,他真的在一干刨友中找到了两情相悦的人。
陈树微并不鄙视深柜人士,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不是谁都像他这么看得开。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他的前男友瞒着他结婚为止。
一男一女找上门来“说清楚”时,陈树微早就对莫名失踪的前男友起了疑心,本以为他是有了新欢,却没想到他一个纯同志跑去跟女人结婚,一顿三人“喜宴”吃完,陈树微嘴角硬是起了个火泡,盛怒之下赏了前男友一酒瓶。
前男友的老婆惊叫着扶起自己老公,一副誓与丈夫共患难的德行着实倒陈树微的胃口。陈树微冷笑说嫁给同志居然还沾沾自喜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却被一句“他之前是没遇到过好女人”气得几乎吐血身亡。
他盯着通讯录里凌剑的名字发呆,没注意到陈墨亭扒着窗台看了他很久,不小心瞥到窗户上的黑影吓得手一抖,在空中做了两次紧急捞救未果,翻盖手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陈树微看陈墨亭眼睛要脱眶而出,冲出门双手齐上阵把他柔软的头发搓了个乱七八糟:“没事没事,破手机用了五年该坏了。”
小孩脸色都青了:“很贵吧。”
“那么旧的款,卖都卖不出去。”陈树微揽着他往集体宿舍走,“作业写完了?”
“没写完。”陈墨亭说,“我能在你屋里写吗?”
陈树微刚才还在奇怪他为什么,现在知道了:“能啊。”
说完几个箭步冲回房间先把聊天室页面关了,尽量不看地板上手机的残骸。
如果不是顾及着陈墨亭的感受,他绝对第一时间跑去酒吧用别人的手机查看自己卡通讯录里有没有凌剑的名字,如果没有就惨了。
陈树微彻夜难眠,第二天一上班就借到同事的手机,结果凌剑的手机号的确没在卡里,找了一圈维修店都说修不了,去卖场却发现透支一个月工资再加上寥寥无几的积蓄也买不起,沮丧之下坐在马路牙子上托着脸叹气。
凌剑说过他的公司在五四广场附近,也许可以在那转转尝试偶遇;陈树微确定他混聊天室,也许可以挂名“0贱”之类的吸引他的注意;或者既然他在酒吧找到过自己一次,还会去第二次。
陈树微在太阳底下大搓脑门,无论哪种方法都太掉价,万一这家伙根本没出柜没打算联系,自己这么上杆子找他算什么?
能搞到一个手机守株待兔是最佳选择,但陈树微的朋友都在手机里存着,向刚相处两三个月的同事求助太不明智,至于亲属……作为一个被赶出家门的无家可归者,有和没有一样。
陈树微万念俱灰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正食之无味地吃晚饭,陈墨亭挤开坐在他对面的孩子,骄傲地把一个手机放在他面前。
陈树微大皱眉头,捂住手机低声问:“哪来的?!”
陈墨亭低头翻起白眼:“找班主任借的。”
“方老师这么大方。”
陈墨亭被打击了积极性,意兴阑珊地哼了一声,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菜。
“对不起。”陈树微拍拍他胳膊,“对不起。”
陈墨亭装模作样地生了一会儿气,到底没管住自己,得意洋洋道:“我告诉他我弄坏了你的手机,问他有没有不用的旧手机,他今天就帮我带来一个。”
陈树微拿出随身携带的卡装上,开机,抬着下巴笑看陈墨亭:“我敢保证你当时发挥了乔征级别的演技。”
“我不会对你再演一遍的。”陈墨亭摇摇食指,压低眉毛道,“休想。”
这是乔征某个角色的招牌动作和台词,为此着迷的陈树微经常挑出相关片段反复观看,陈墨亭也跟着从皮到肉学了个通透。陈树微正想说些尖酸刻薄的夸奖,桌上的手机震了震,一条短信写着:“我在努力。”
陈树微突然觉得脸上发烧,塞了块红烧茄子在嘴里笑着开嚼。
☆、2003年[7]
陈树微托脸看着陈墨亭摇动的笔杆,不时喝口水,或者捏死落到桌上的小飞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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