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冷静的分辨出造成目前这种惨烈状况的原因——塞拉利昂星风。
他为之前的大意而感到后悔,明明已经出现过那么多的警告信号,可是他们都忽略了,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种糟糕的局面。
班克罗已经完全脱离了因爆炸而破损不堪的轨道,漂浮在真空之中。他尝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可不管是过重的伤势还是破损的宇航衣,都让他没有办法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他完全无法动弹。
他知道,在这个貌似静止的时间里,有无数的射线与粒子正在穿透他的宇航衣与他的身体,看起来安宁的瞬间,身体内部却发生了许多不可预料的变化。
身体受到塞拉利昂星的重力影响,开始向着它坠落。浮在头盔内的血珠坠向面罩,将它染成一片鲜红。班克罗徒劳的看向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轨道业已破碎,四周散落着碎片,漂浮着的残骸一次次阻挡着他的视线,也看不见是否有前来营救他们的飞船。可在内心深处,他其实非常清楚自己最真实的处境,周围有几艘飞船他心知肚明,这一点让心中仅存的希望之火也冷酷的熄灭,是的,没有飞船会来营救他们,莱特纳兰和皮里尔号本就自身难保,研究室处在同步轨道边上,也是岌岌可危,在这片现场的每一个人,实际上都处于绝对的危险之中,保护自己就需要拼尽全力,根本谈不上营救他人。
最坏的结果,他们有可能全军覆没。
班克罗自嘲的笑了笑,难道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退出历史的舞台?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加利昂劝阻的话语,想起了自己坚定的回答,想起了卡利连充满煽动性的劝说。
那个可怜的骗子。
希望他有办法逃过这一场浩劫,希望他还能遇到像自己这般理解他、支持他的疯子,希望他以后的日子可以活得不再寂寞。
是的,不管怎样都好,希望能有人活着,毕竟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还只是些年轻的孩子,他们充满活力与创造力,浪费一天都非常可惜,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离塞拉利昂越来越近,白色的光芒万分刺眼,班克罗不得不闭紧双眼,体会着身不由己的高速坠落。
在白色的高温之中,死神终于来临。
痛苦渐渐远去,班克罗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然后,仿佛一阵风吹过一般,他摆脱了重力的束缚,像从蛹里挣脱的蝶,猛然一阵轻松,轻飘飘向上浮起。
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舒畅,浑身都浸在温暖中,没有任何不适。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可没有获得身体的响应,他又试着转动脑袋,发现也无法做到。于是他试着移动,在他的脑海出现了移动这个意识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真的运动起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感觉不到任何实质上的触碰,没有速度带来的任何感觉,可他明白自己正在移动。
他试着张开双眼,可他无法办到,于是他重新尝试去“看”,当他脑中浮现出想要获得有关周围环境的情报时,奇迹发生了,他真的清楚的“看”到了四周,但呈现在他眼前,或者说充满了他的视觉的,却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班克罗面前,是塞拉利昂星熊熊燃烧的内部,无数的化学反应正在同时进行,物质在不停地转化,同时释放出能量。班克罗觉得自己似乎清晰的看见了每一个细微的反应过程,这是种无法描述的感觉,与过去每一次“看见”的感受完全不同,如果说过去能够被称为“看见”的话,现在的他则是“洞见”,对现在的他而言,所有的物体都可以被透视,被剖析,是完全透明的,无法掩饰自身的秘密,他可以清楚看到他想要知道的一切,而这一切与距离、大小、是否暴露并无关系。世界忽然变得宽广而通透,多出许多以前无法看见的光线与色彩,充满活力的流动。从前看见的世界与现在相比,就像一个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看着一张张静止的黑白照片一般无趣。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现在的他,与其说是一种生命形态,不如说是一团具有自主意识的能量云集更加贴切。他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就像几百年前人们常常幻想的灵魂出窍一般,轻灵自由,没有自我的界限,最大程度的与世界融为一体,更加直接的调用物质世界中的能量,不再经过自身低效率的转化。
他不再通过身体的感觉感知世界,就像从保护罩里走出来直接接触潺潺的流水一般,感觉变得更清晰、更敏锐。
同样的,班克罗听见了更丰富的声音,在如今声音的洪流里,以前的音域就像不连贯的单音节,由于过大的缺失而显得单调。
最令他惊讶的是时间不再是单向流动的矢量,班克罗跳脱出了时间的束缚,时间不再在他身上产生作用,而变成了一根等待他浏览的丝线。他可以前往任何一个时间点,也可以停留在任何一个时间点,只要他愿意。
在跨越数百亿年的时间轴上,他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移了过去,还是将那头拉了过来,他自如的在漫长的时间轴上移动,那感觉就像从道路的这头去到那头一样容易。
世界变成了一本摊开的百科书,无私的向他展现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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