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虽然阴沉,空气却清新湿润。雪花洗去了天地间的烟尘,整个世界都显得通透无比,就连即谢幕的黄叶,颜色也突然变得娇嫩起来。
晋伯也仰头欣赏从天空洒落的那越来越大的雪花,只见落雪饱含着浓重的水气,沉甸甸的。时不时会有雪花落在头上,脸上,掉进脖子里,一股沁入心骨的清凉。
司徒瑾伸出手接过几片雪花,不禁嘴角露出微笑。纯净的雪,如同那人的宁静素洁,总是悄无声息的来,从不扰天地。
“晋伯,他还在睡?”
肩头落下一层白雪的晋伯坐在雪花中巍然不动,显然很享受。
“是啊,兄弟们谁也没有他睡的香。钧之,你既然将他带到身边,为何不唤醒他,一起来看雪如何?”
两个人双双回头看向屋内睡在狼皮褥子上的那个人,只见他翻了个身,将自己往厚厚的褥子里缩了缩,又甜甜的睡去了。
司徒瑾摇头道:“算了,医师说他得了臆病,就让他睡去吧。”
“钧之,还是叫醒他为好。我们口粮有限,且没有干净的水源。虽然罗正已经找到一处废弃的水窑,可是那水窑里的水浑浊不堪。他会变化出鲜果,也可缓解军士之急。”
“这不是下雪了么,又何苦叫醒他?”
司徒瑾说完,只是闷头往火堆里加柴,熊熊的大火烤的两人脸庞发烫,烈焰白雪相溶分外妖娆。
见晋伯沉默,司徒瑾只好无奈的拍拍身上的雪花道:“晋伯,当他醒来后,定会以为我对他又一次利用,会一走了之。我们之间的误会实在太多,我实在不愿他如此所想。此时天降雪水,或许可解我们之忧。”
晋伯劝道:“不必担心剪秋会离开,我会向他解释,并不是你指使曹家带他上山的。”
晋伯又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银簪:“医师吩咐,想要叫醒他不难,只要用这簪子刺他脚心即可。我们即刻就要突围,否则我们顾此失彼,只怕乱军中伤了他。”
司徒瑾默默的接过那根银簪:“他不吃不喝睡了很久,只怕突然醒来会受到惊吓。”
“不会,剪秋虽然在沉睡,但他并非常人,那天他还嫌睡的不舒服,竟褪下了自己的鞋子。”
仿佛听到了两人对话,屋内那人轻咳一声,又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司徒瑾见状笑道:“晋伯你说,我若此时骂他花妖藤怪,让他出来变枝雪里红梅,他会不会怒气冲冲而醒?”
“你尽可试上一试,看看他恼不恼。”
“呵呵,我可是真怕他变化出那扎人的荆刺,听说吕家军就吃了大亏!”
两人不禁大笑了起来。
此时,有军士通报:“大哥,嫂子要见你。”
司徒瑾脸色一冷:“不见。”
远处的树影中,响起乔玉英愤怒的声音:“钧之,为妻惦记你战场安危,主动帮你杀敌夺山,可你却为何不念夫妻情分,整日守着那活死人?!”
乔玉英气愤难当,自从司徒瑾将昏迷中的叶剪秋带上山,几乎一直守在他身旁,这让身为正妻的她颜面扫地。
司徒瑾站起身道:“战场之上,军令如山。你若想参军杀敌也无不可,却为何不听从我的号令擅自逾越?你一路上掠抓无辜百姓充军,且自行带上着农场的兄弟们自投虎口,让那些从未正式训练过的百姓们命丧沙场!”
乔玉英大声道:“那农场的兄弟本就是我的手下,让他们上战场有何不可?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大丈夫若不能致身青云,也当立功异域!”
司徒瑾叹息:“玉英,那些兄弟并非你手下,他们只是齐王的人,你莫要搞错是非。”
只听得乔玉英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他们若是正人君子,无论其主是谁,都会效忠朝廷,不会以存亡易心!”
司徒瑾沉默,晋伯苦笑。
乔玉英在军中任意发号使令的行为让司徒瑾很是被动,权威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动摇,后宅干预军政,是行军大忌!司徒瑾若不是念在她是自己结发之妻,那牝鸡司晨,越俎代庖乔玉英早就军法处置了!
只见乔玉英慢慢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身金色的铠甲在白雪映照下闪闪发光。
她放缓了语气道:“钧之,你莫要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是因为我鲁莽行事而心急,也是担心我的安危,俗话说仁不带兵,义不行贾……”
司徒瑾啪的扔出一块带着火星的柴火扔到乔玉英脚下:“止步!我并未下令让你进来。”
乔玉英恼怒地狠狠一脚踢开那块炭火道:“钧之,莫要闹了,你我是夫妻,你怎会如此较真?”
“夫妻?”
司徒瑾不禁仰天大笑:“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在家做一个贤慧的妻子,一个本分的儿媳?!在青阳最危险的时候,你竟不管不顾的丢下我那老母亲上了战场,这难道就是你对我所谓的体贴?”
乔玉英的脸红红白白,辩解道:“我只是听说吕家军上了战场后,坐卧不安罢了……”
司徒瑾无奈的挥挥手:“玉英,多说无益,你且退下吧,你能与我退守到山头,我也念你也有一份苦劳。”
如今生死关头,又何必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司徒瑾头疼,他万万没想到,原以为性格有男儿之风的乔玉英,竟然对权力如此痴迷,野心勃勃的一心想趁乱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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