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浍与朱拱栟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日后打算,果然比他们看得更长远:“那眼下有甚么要紧事需要帮忙?”
朱宸濠收起冷笑,热情地揽住了两人的臂膀:“要紧事儿多着呢。这头一项,便是将京里来的人都招待好了,务必让他们宾至如归。这次一项是往后的事,无论如何,来咱们封地里的官员可都得替我拢过来……”
至于其他事项可是宁王府的绝密,便不必他们俩经手了。想来,就算他叔叔朱觐鍊也知道外头那些人手的存在,定然亦不会声张。毕竟他早已恨不得与这些事划清界限,又如何可能承认当年郑旺那一出他也是知情人?以当朝皇帝对皇后的爱重,要是知道此事,朱觐鍊也必然讨不得任何好处,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甚么都不知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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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朱宸濠暗自盘算,另一厢朱祐樘却因江西那些官员受贿而思考起了地方官员的考课问题。闲暇的时候,他与自家皇后也提起了自己眼下的疑虑:“京官毕竟都是在跟前的,有都察院和锦衣卫随时盯着,稍有甚么事便能传进宫里来。就算在考课的时候不够公允,总归也不敢过分偏袒着谁。否则若是被揭穿了,吏部上下都讨不得好处。”
“但外官就不同了,离京城远,就算任期内发生了甚么事,只要上官与下官沆瀣一气将证据都湮灭了,便不可能传到外头去。外官的考课一看政绩,二看上官给的评语,三看入京后在吏部的对答。但我总觉得,这些都未必能真正考校出他们的能力。”
张清皎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倒让我想起了皇庄中定的管事升迁之制。他们考评起来倒是比官员容易,毕竟皇庄出产的粮食是多是少都是能衡量的,皇庄里的佃户生活得如何,对管事有何看法等等,也不能轻易弄虚作假。便是他们想哄骗外人,只要时不时地派人下去暗访,也能知道真实的情况。”
“卿卿上回提起了此事,吏部也开始商议该如何改进考课之制。”朱祐樘道,“只是,说来容易,做来更难。我其实不愿意将锦衣卫派去各地暗访,更希望都察院派出的御史便有足够的能力监察各地的情况。但事实往往是各地官员都懂得该如何敷衍御史,有的甚至会将御史也拉下来同流合污。没有锦衣卫,我便无从知道事实真相。”
“锦衣卫暗访并不是坏事。御史在明,锦衣卫在暗,一明一暗相互平衡、相互辖制。他们所呈上来的事实也能相互印证,如此才更容易发现问题。只是锦衣卫不可滥用,也须得保证他们是忠诚可信的。”张清皎道,“万岁爷有牟指挥使襄助,自然如虎添翼。可万一换了个人品与能力堪忧的指挥使,锦衣卫便只能沦为鹰犬。”
朱祐樘颔首:“所以,我才觉得,如何选拔武将也至关重要。兴武学堂,势在必行。话说回来,卿卿觉得政绩该如何考校?上官的评语如何能确定其真假?吏部的对答又如何能保证不是敷衍了事?若是他们说得花团锦簇,其实细问之下漏洞频出,要怎么才能发觉呢?”
张清皎想了想,执笔在宣纸上写下“政绩”二字,由此延伸数个箭头,分别是“民生”、“教化”。“民生”之后又分为“粮食产量”、“田赋与商税”、“治内罪案”、“兴修水利”等;“教化”则分为“学堂数量”、“识字者数量”、“秀才与举人数量”、“溺婴等恶俗移风易俗”。
“我粗略估计,政绩应当指的是这些,万岁爷还可让吏部继续细化。既然咱们想要看到政绩,就必须让这些政绩确实可衡量。一地治理最终呈现出来的景象,都是能够证实的,也是上官抢不走的功劳。”
“吏部可做出详实的表格,每位地方主官每年都须得一项一项填写,给吏部提交上来,在吏部与都察院备份。御史与锦衣卫前往各地察看的时候,必须一一印证是否属实。上官给的评语,也须得从这些方面着手,与表格一并交上去。若是评语与事实不符,则问责上官。”
述职和总结怎么都该有个模板,上司给的评语当然应该是模板的一部分。县令将述职表格交给知府,知府再交给布政使,由布政使将这些统一送到京城。
“至于来京城吏部对答,也可规定必须问一些能够展露他们的能力与施政策略的问题。文官问一样的问题,武官问一样的问题,所有对答都必须记录在案。七品与六品官员升迁,须得经过吏部侍郎审核考评结果;五品官员升迁,须得经过吏部尚书审核考评结果。至于四品----”
朱祐樘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接道:“应由我来审核考评结果。四品……至少是一地知府,三品以上则是各承宣布政使司的封疆大吏。卿卿,我一直觉得,自己对外官知之甚少,与他们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如果由我来审核他们的考评结果,定然不会只是看看评语与对答便罢了,而是须得召见他们,亲自听他们奏对。”
“封疆大吏与知府的位置如此紧要,自然该召见。”张清皎表示赞同,“唯有召见这些官员,才能从他们的回答中发现真相,真正了解地方上的情况。况且他们再往上迁便该入京担任六部侍郎了,怎么也该尽可能地查问清楚他们的能力与品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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