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时候,把树叶点燃,就会有一点点徒劳的温暖。人们寄希望于那微小的热量,但是伤感的是,那点火光很快就熄灭了。
林初焰也蹲下来,从旁边又捡了些叶子扔进去,小声地反驳:“这不是冬天的声音。”
他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成年男人的样子,但眼神却一直保留着少年的坚定和冲劲儿,这时候却带着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我来这里的那天,可真热闹。”林初焰不喜欢过去,不喜欢回忆。但的确,过去是真实存在的。
从车站出来,毫无方向地跟着人流走了一截后,再不知道往哪边走了。他没地儿可去,没人可以说话,离开了那个不算家的家,就真正的成为了一个孤儿。
那天真冷,这城市污染也真重,雾霾埋葬了整座城市,晚上的天显得更低,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倒下来压垮他。
他坐了太久的车子,疲乏到了极点,却还是只能拖着脚步往前走。从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走到幽深巷子里,看到对面的低矮的老式居民楼。
那老房子仿佛被厚厚的灰烟给一口吞没了,轮廓都看不太分明,只有零零散散的灯火闪着凄凄的光亮。雾尘将月色掩盖,一抬头只能看见一只极小极细的弯月,蒙着一层昏黄的色泽悲悯地俯视着小小的行人。
身边的人,急匆匆地穿过这昏暗的图景。有人罩着厚厚的黑色大衣,把自己埋进黑夜里;有人埋首叹息,眼镜上起了层白雾,视线里现了白茫茫一片,又急急地消退:再跌进这黑洞洞的无边无际的夜里。
林初焰什么也没有,一步步慢慢走过去,终于又走到大街上。
“那时候很晚了,可是街上好热闹。推车上全是又大又红的苹果,商店门口的小朋友拽着圣诞老人的衣角不肯撒手,我听到特别奇妙的乐音,旁边的人说那是柴科夫斯基的《胡桃夹子》。”
地上那一堆叶子很快燃尽了,只剩一点暗红色的灰烬在黑暗里隐隐闪现。
林初焰的声音传进了封淇的耳朵里:“我才知道,那天是平安夜。”他站起来,笑了一下,“我没有苹果,但是我还是许了一个愿,希望林初焰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封淇看向他,林初焰笑得小心翼翼,有点不自信但是又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在封淇面前流露出些许的脆弱和迷茫。
是啊,不会有完全自信的人的。
“我知道了,”封淇站起身,把他搂进怀里,“冬天的声音,是小初焰的许愿声,是憧憬。”
“林初焰可以的。”封淇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这使他不得不微微屈膝,“林初焰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我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林初焰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
☆、第 19 章
“快要高考了吧。”林初焰边帮孙秉志按摩着肩膀边问,“小宝和妞妞是不是很快就能解脱啦?”
孙秉志的背突然一僵。
林初焰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孙爷爷你别紧张,他俩肯定能考好。”
孙秉志估计是太累了,声音有些沙哑:“是啊,多少年的努力啊。”
林初焰点点头:“学习可真累。考完了就可以轻松一阵子了。”他又笑起来,“我还没见过他们,但是他俩应该能跟我成为朋友的吧?”
孙秉志“恩”了一声,慢慢说:“小宝和妞妞性格都好得很。两姐弟感情也好,就是小宝有时候爱出风头,小男孩儿都那样,打架跟吃饭一样。”
他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半天,林初焰都认真听着。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难免想到他自己的妈妈。他妈当然不会像孙秉志这样对儿子了解得那么清楚,她陷进一个泥潭里,喘息得很辛苦,自顾不暇。
林初焰也是从那泥潭中爬出来的,他带着浑身的泥浆,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他不愿意回头。
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信封,使他的内心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开始变得迷茫。
困扰地睁开眼,林初焰发现月色流进了屋里,在他的枕头上留下了一片光影。
天气转热,在地上打地铺也没那么凉。林初焰想起封淇那个分外珍重的拥抱和那句“我相信”,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闭上眼睛,他又渐渐地睡着了。
没过多久,一个佝偻的黑影映在地面上。白发渐多的老人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在静谧的月光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封淇买的地并不算大,但是他要种一片花田,靠他和林初焰两个人,这工作绝对轻松不了。
林初焰没干过农活,但他勤快,什么都愿意学。这天天气很好,他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细细密密的汗。他抬头看向封淇,觉得很不可思议。
封淇的神情异常的认真,仿佛手里的小小花苗承载了他所有的希望。他的头发翘起,显出有些散漫的气质,但眼神却诚挚无比。
林初焰见过他的最多的样子,是绝望。然而此刻,与绝望完全背道而驰的j-i,ng神显露于封淇的身上。
他想要一片花田,完全可以假手于人。但他不,他要亲自来种下一片属于他自己的花儿。
人们在什么时候才会有那么强烈的自我意识呢?通常是在渴望被认可的情况下,在渴望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的情况下。
林初焰不由得想:要是他真的彻底绝望了,还会有这样的自我意识吗?
封淇对上林初焰若有所思的眼神,问:“怎么了?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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