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一个人?”
“心上人和别人成亲,再坚强的女人也会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其实很蠢,是不是?”
他含笑不语。
这世上有很多男人不知如何与女人相处,他自幼与妹子相依为命,年轻女孩的心思多少知道些。再不济,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闭嘴,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总是心中有数,比如此时,说啥都错,那就温情脉脉地凝视罢。
果然走对一步,安全避开雷区,顾修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本打算回天山……”
“此去路途遥远,两个来历不明的高手等你落单。”
“说来惭愧,我在江湖上的朋友不多,敌人更是几乎没有,突然被人追杀,还挺不习惯的。”
船已稳稳靠岸,成片芦花随风摇摆,宛若无根飞絮因风起舞。时辰尚早,早市未出,长街一派清寂。
他沉吟一番:“回天山必经京城,你我不如结伴而行,互有照应。”
“其实是你照应我,而我实在……”
“你怎知没有照应到我?”
“昨天在倚翠楼……”
“还有我即将顺道回一趟的家。”
她诧异地:“你不是说……”
“听君一席话,我也觉得人多势众有人多势众的好处,既然顺路,不如多带些帮手,就算惨败,有人收尸也是好的。”
“我可没说……”
“知道啦,上路罢。”他说走就走,大步流星将她甩出好远。
她愣了一会儿,小跑着跟上。
吃人最短,拿人手短,欠人的情,只有腿短了……
第12章 第 12 章
陈忠良看着粉粉,粉粉盯着陈忠良。
“大师兄……”
“荒唐。”
杜宜卓不敢劝下去,低头不语。
过一会儿,陆颖小心翼翼地:“其实,小师妹也是女子,既然没有不方便,粉粉姑娘也一样。”
“小师妹能和她相提并论么?”陈忠良气不打一处来:“她,她,她……”
“我是风尘女子。”粉粉接道:“几位少侠身家清白,年轻有为,自然不愿同行。”
陈忠良正努力寻找温和的用词,忽被抢白也不恼火,就坡下驴:“姑娘多心了,我等并无此意,若说同行,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与你共处一室,岂不更加混账。眼下正值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姑苏自古富饶之地,能求得安身立命已是大幸,何必随我们共赴险地。连累姑娘丢了性命不说,我等在江湖上被人指指点点,也坏了天山派的百年声誉。”
“大师兄说话总是这么面面俱到,令人无法反驳。”杜宜卓嘀咕。
“不对区区弱女子冷酷无情,怎能显出掌教大弟子的威风。”陆颖装作看风景。
粉粉苍白的脸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双唇紧闭,目光坚定,明明随时滚出泪珠却又拼命隐忍的样子:“陈少侠说得对,是我拖累大家。”
“要说拖累,小师妹更甚。”杜宜卓犹自不平:“说好一起,没等会合又不辞而别,凭空生了多少事端,若非她要报恩,姑娘也不会没了容身之地!”
“姓秦的拍拍屁股走人,小师妹不知所踪,粉粉姑娘简直没处说理去。”陆颖添油加醋,长吁短叹地道:“想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前怕王家报复,后怕鸨母为难,天地之大,何处是家?”
陈忠良面色凝重,不为所动。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脱离虎口已很幸运。”粉粉苦涩一笑:“天地之大,无容身之处,还怕没有葬身之地?一个青楼女子,命比纸薄,即使死了也没人可惜。”
杜宜卓摇头不止,长吁短叹:“蝼蚁尚且贪生,可别妄自菲薄。”
“姑娘,我有一事不明。”陈忠良沉吟片刻,缓缓道:“我等江湖中人,空有一身功夫,无权无势,风餐露宿,不比留在姑苏好到哪儿去,究竟哪里值得冒险?”
陆颖望天:“说的我都想回家了。”
粉粉眉头紧锁,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想找一个人,守在姑苏,永远也找不到。”
“亲人?”
“我未拜堂的夫婿。”
陆颖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天下之大……”
“你是想说为何没有自知之明,说从良就从良,简直恬不知耻么?”她说的慢条斯理,仿佛是别人的闲事:“如果没有赌鬼父亲,欠下一辈子还不了的债,此时我已是几个孩子的娘,男耕女织,相夫教子。”
“不是那个意思。”陆颖急红了脸,求救地望向杜宜卓,拼命眨眼。
杜宜卓无比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抱定胳膊装没看见。
“他说他一定等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的妻子。”粉粉遥望家乡的方向,恍惚地笑:“如果家乡没有战乱,我们也许已经重逢。”
那个方向正是宋军与金兵交会之处,别说人,草都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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