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所有人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死亡。就像军营里书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牺牲主义标语:“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迎接死亡。”
事态是从到达郊区的时候恶化的。我们的车队即将从田畴小道开上宽阔的大路,我正准备拐弯,头顶上却突然传来比喋喋不休的蝉鸣还要难以忍受的噪音,听起来像是飞机的引擎声。但这不同于我在平时听到的容克或斯图卡俯冲轰炸机(①)的引擎声,难道是……
“下车!”不等我说出口,前前后后的卡车已经做出了比命令更快的反应。大家纷纷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在路旁卧倒。刚刚趴下,那架呼啸而至的苏军轰炸机就慷慨地朝一字型的车队投下了数以百计的炸.弹,我身下被雪覆盖的道路随着爆炸的冲击波而起伏着,每颗重达四五吨的炸.弹在这里制造了一场强烈的地震。
我听到周围已经有夹杂着哭声的叫喊,说的是“我的手臂没了”,这不算什么,如果没有后续治疗,这个可怜的士兵将在一小时后死于失血过多。
但这骇心动目的惨叫着实令我的心一团纸似的整个揪了起来。我会被炸.弹直接命中吗?我会被气浪掀翻吗?我会被弹片割断动脉吗?不,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想回营地涂掉那句不详的标语,我想回宿舍撕烂那封该死的遗书,然后把它烧得灰都不剩!
也许我早该意识到,我的理智在慢慢地被所有悲观的事物吞噬。我的心灵不再坚定,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并且总是对身边的人恶语相向。我从未想过我会变得如此邪恶。
对死亡的恐惧使我在听到身后逐渐逼近的引擎声时发疯一般地向前狂奔而去,好像人的两条腿能跑过时速几百公里的飞机一样。我跑过前面运送火箭炮的、运送步兵炮的、运送机枪的各式卡车,跑过刚才还坐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的运兵车,跑过一辆吉普车,一直到我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拉到一边为止。
“阿尔伯特!”我感觉到自己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而那个人正试图钳住我的双手以停止我的挣扎。他呼唤我名字的声音让我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那双宝石般纯净的蓝眼睛正担忧地望着我,“别动,等轰炸结束我们就安全了。”
冯·卡格内克上尉紧紧地抱住我,而这终于给我带来一点儿安慰。当我意识到我已经被这场战争逼疯了之后,我又从内心深处激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于是我揪住他的衣领,咄咄逼人地问道:“我疯了。你们会把我枪毙吗?”
“别担心,不会的。你没疯,你只是害怕了而已。”他像上次那样轻抚过我的头顶,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当我第一次来到前线的时候,我也非常害怕。”
“瓦尔.特,你的家在哪儿?”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意识到我必须和他交换一些私人的详细信息,以免我们之中的一个人不幸死去,而另一个人却对他一无所知。
他说了一个柏林的详细地址,我在脑海中默念了数十次来记住它。接着,我开口道:“我住在德绍,你知道德绍吗?就在莱比锡边上……”我像埃里希第一次向我介绍自己的家乡那样向他介绍起自己的故乡来,“如果我在这里阵亡了,请你代我向我的兄弟赫尔穆特道个歉。我欠他一句对不起的。”
“好,”冯·卡格内克上尉答应了我的请求,“但你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我们都会活到战争结束。”
“如果能活到那时候,我们可一定要去拍张合照纪念一下。”我笑起来。事实上,我想和我在俄国认识的每一个人合影,我想在生命有限的长度里记录下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用文字还是用图画,我现在正在做的事也是其中的一样方式。
“一言为定。”
“瓦尔.特,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我继续问。我想尽可能地多了解身边的这个青年,当然,纪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似乎已经将他当做了在这片地狱的j-i,ng神寄托;在这里,他就像我那支从不离身的步.枪一样重要。我想,我可能爱上他了——在这样的时刻,我居然想吻他。
“我的父亲也是军人,母亲是一名家庭主妇。”他回答,“他现在在明斯克驻守。”
“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柏林探望他们的。”我说,“我有个双胞胎弟弟,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气人的是他比我高出很多。我们都想进入空军,但只有他成功了。”
“我小时候也想当飞行员。”冯·卡格内克上尉故作轻松地半开玩笑说,“可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俄国挨冻了。”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终于让头顶恐怖的y-in霾散去。他以善良的方式拯救了一位濒临崩溃的年轻士兵。从那以后,我对他的依赖进一步加深了。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回想起他的机会:当我和托纳谈起柏林的时候,当我摩挲着埃里希证件照上被曝光成白色的头发部分的时候,甚至当我亲眼见到顿河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的还是他那双如河水般清澈的蓝眼睛。
我确信我爱上他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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