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便觉时光倥偬,昔日故交零落,不知今余几何,触景伤情,有感而发罢了。
我不太懂。
乐无异很坦然地说,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琢磨了下。
不过我还记得呼延前辈仙去前说的话,她说她已活过那么多年,该玩的都玩了,该看的都看了,没什么好遗憾的。那时候我就想,人生在世,总有一天会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要是整天惦念着自己什么时候死,那岂不是活得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不去想这些,好好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陪自己喜欢的人,要是到死的时候也能像呼延前辈一样说上一句没什么好遗憾的,那这辈子也算值了。
话说完了,乐无异对上谢衣看过来的目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之前那一长篇大论的麻溜劲儿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紧张地抓了抓脑袋,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衣笑了起来,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温柔。
你却是心思通透,豁达得很。
收回视线,谢衣轻轻舒了一口气,眉宇间始终挥之不去的凝重神色淡了些许,心里似乎有一处紧锁的地方被乐无异这一番言语悄然打开,平白也生出些和他温雅的模样不相符的豪情决断来。
目光越过在微风下泛起波澜的湖面,落在静水湖畔今日渡河之处,略一停顿,便又移开。谢衣转身看向乐无异,笑容中毫不掩饰的喜爱与亲近让满心忐忑的少年又涨了个满脸通红。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他便已是改了主意,不仅仅只是说些这百年间的琐碎,而是将更久一些的、本该隐瞒的事情抖露些许。
你不是想听些我往年旧事?时间太过久远,我已记得不大清楚,只能零零碎碎地说来,有些事情或许并不是那么愉快,你便也只随意地听听,莫要往心里去。
嗯!
乐无异狠狠点头,看过来的目光专注无比。
谢衣避开了他的目光,视线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思绪已经飘远了。
我生于一处苦寒之地。那里距离中原十分遥远,植被稀少,六月过后便严寒封冻,举目只见一片荒凉。
谢伯伯说的是流月城?
乐无异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话,一眨不眨地盯着谢衣的脸,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究竟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的答案。
不错。
谢衣点了点头,并没有看向乐无异。
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的往事,不知是否由于相距太多的时光,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如今看来,总是有一种镜中花水中月的不真实感。
就像是从始至终,他都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画面中的那名为谢衣的少年,一点点地褪去青涩,经历挫折和痛苦,变得成熟。看着他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渐渐得变得和自己一般模样,然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透明屏障,和自己掌心相贴,相视而笑。看着他越过那层屏障,和自己颠倒了位置
那种感觉实在太过玄妙,以至于谢衣有些失神。汹涌而至的记忆却是不曾因为他的恍惚而停下脚步,画面里的那个少年的笑容,带着能够穿透矩木茂密枝叶的阳光一般的温暖,清晰无比。
他曾经与至尊至敬的师尊观念相悖,为此不惜毅然决然地叛离流月城,逃入下界,而之后亦是不曾放弃过自己的观念,背负着叛徒的骂名在流月城的追捕下,遍寻破除流月城结界之法。
他这一生,穷尽所能只为回护一人一城。
谢衣抿了抿唇,心中忽然浮起些难言的酸楚。
他闭了闭眼睛,等到那种荒谬的违和感消失,才继续说着。
因为气候恶劣,我们族中有许多人罹患恶疾,病痛缠身,盛年夭亡。自出生起,我日夜目睹的,便是如此景象。等年纪稍长一些,我便想着有没有一种方法,能稍微帮帮大家?于是开始研习法术。
后来,我遇到了我的恩师。
谢伯伯的师父?谢伯伯也有师父?
自然有,难不成谁生来便通晓偃术?
也对那谢伯伯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乐无异的神情也变得憧憬起来,他从未曾将前日在朗德寨中遇见的散布断魂草害人性命的流月城人与谢衣画上等号,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想谢衣的师父和那些流月城人有什么牵连。
谢衣的眼底浮起些许敬畏与怀念,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在面前的右手。
我师父他是个异常出色的人。无论修为、智谋、胆识抑或担当,于我看来,即便时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我十一岁时,被人领着走到他面前,他静静看我一眼,然后问我为什么要学法术?
咦,和谢伯伯那时候问我的话一样。
谢衣低低地笑了起来,神情松快了些许。
是啊,我那时的回答也和你差不多。我说,我学法术,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一些他说这是个很好的愿望,随即却又问我,法术再高深,也不过能让一人不畏冰雪。而族中其余不擅法术的人,又该怎么办?
乐无异沉默了下来,他现在早已没了之前那想要从谢伯伯的回忆中寻找些有关流月城的信息的念头,真正地把谢衣的话听到心里,琢磨着自己对于那些问题的答案。
眉头微微皱起,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我回答不上来。后来,我成了他的弟子,他教授我法术之余,也命人传授我一些简单偃术。和法术不同,偃术只要设置得当,常人也能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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