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副富家少爷打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看不出来的,乐无异的手艺其实很不错。
谢衣难得多喝了半碗粥,放下碗的时候,多少从拘谨地坐在一旁的闻人羽和夏夷则眼中看见了谢前辈果然还是上了年纪,胃口忒小的意思。
他温和地笑了笑,对刚才就捧着碗眼巴巴瞅着自己一副等夸奖求表扬模样的乐无异略略颔首,赞了句味道甚好。可不知是否对自己那糟糕透顶的手艺的莫名执着作祟,谢衣虽是面带笑意,心中却隐有怅然。
就好像比起这样美味的早餐,他仍是更怀念那种乱七八糟的味道。
不过,既然那种味道自己随时都能够做出,又何来怀念一想。
对于自己上了年纪后时不时紊乱的记忆,谢衣也只能无奈又坦然地在心中默叹。
吃完饭,清理灶台洗涤碗筷的工作就全权交给乐无异的千手千脚三号。
谢衣看着那只长的古里古怪的偃甲驾轻就熟地洗刷刷,默默将自己对乐无异在偃术上的天赋认知又拔高了一个档次。
主厅:
谢前辈,请恕晚辈无礼前辈明明已年过百岁,为何看上去却是风采依旧?
从来憋不住话的乐无异现在已经有谢伯伯万事足,相对夏夷则来说性格比较爽快利落的闻人羽便成了发言人。
她对着谢衣拱手一礼,大大的猫瞳中有疑惑,也有不易觉察的戒备。
可算问出来了。
谢衣笑着摇摇头,神情温和而又从容。
这世上似乎总有那么一些人,容貌甚至不需要多好看,可旁人只要看一眼他的模样,便很难生出恶意,而若是再看他笑上一笑,便几乎无可抑制地心生好感。谢衣便是这样的人。
他本就生得好看,兼之性格宽从,岁月的流逝没有带走他的风华,反是镌刻上更为深厚的包容和平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间恰似春风拂面的柔和,让人不自觉地便从心里平静下来。
百余年来从无衰老变化,连白发也不曾生出一根,秦皇汉武求而不得的长生不老,却是真切地发生在我身上。
他顿了顿,唇角的笑容淡了些许,目光仍是柔和,却隐隐带着些许自嘲和莫名的悲伤。
可惜,这实非谢某所愿。这般形容,便像是被岁月遗弃一般,或许、在常人看来,我已非人,而是怪物了。
怎么会!!
原本正盯着谢衣发呆的乐无异一拍桌子,激动地站起身。一贯好脾气的小少爷气势汹汹,一个人就在屋子里营造出一种万夫莫开的气魄,大有谁敢这么说,来战!的意味。
谢伯伯就是谢伯伯,怎么会是怪物!
谢衣的笑容总算多了些暖意,他抬起手,如同每一位慈祥的长者对待自己喜欢的幼崽一样,亲昵地揉了揉乐无异的头发。
乐公子心思澄澈,实在难得。
放下手,似是信口一言,谢衣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乐无异却是已经整个人傻在那里,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眼神还残留着之前的气势,偏偏又带着些弄不清楚状况的茫然。他就这么傻乎乎地盯着谢衣看了好久,脸忽然一下子涨的通红,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似乎都能听到噗的一声,就像他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咆哮着从耳朵里喷出尖锐鸣叫。
谢衣只觉他这副模样着实有些熟悉,那些沉寂了许久、纷乱复杂、连他自己理不出头绪的记忆碎片中,似乎依稀也有着这样一位少年,对着自己露出这样生涩的被巨大的喜悦冲撞到失了神的模样。
夏夷则咳嗽了两声,和闻人羽对视一眼,两人面色都有些微妙。
昨夜谢某便曾说过,今日但逢几位相问,便是知无不言。
从徒劳的回忆中回过神,谢衣看向闻人羽。
闻人姑娘,从几位昨夜言语中,我已知晓你寻找我是为了探访尊师的下落。却不知,尊师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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