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去欺负她!天底下居然有这样胆敢祸害主母的贱人!”
梁俊钦还不曾返自己院内,已风闻有名十几岁的女郎在大闹主院,猜得几分,慌紧赶来,见得这一幕,又听了崔妙说辞,心头一冰,狠剜一眼已是身如筛糠的桂姨娘,面上已是寒冷如铁,朝曹管事道:“管事难不成还不曾看出个眉目?”说着,便急急上前去替崔嫣察看。
曹管事会过神来,挥了手朝屋外两名家丁作了眼色,叫人上前绑了那姨娘与跟来的婆妇,小周已将这夫人视了作天,本就是脱不了十足的军营莽气,现下早已沉不住,听那夫人家的妹妹一番控诉下来,又见夫人半昏不醒,冲上前去,便拔了凶器欲要结果她性命。
这妾侍残害主母本就是天下不齿之事,就当是执以私刑也无人好问,更何堪这青州城如今督抚至大,诸人见状,皆是将头撇去一边,彷如未察,崔妙却是扒去一面泪水,冲过来将那小周的手抓住一阻:“小哥,别。”
那小周本杀气腾博,哪个都拦不住,一抬眼,见着这面如春花的俏丽女郎,却是呆了一呆。桂姨娘早已是被这前后弄破了半边胆,此刻见这崔妙阻止,不觉一怔,还当她发了善心,却见崔妙俯身过来,眸内冷狠一闪,唇角浮出几分笑:“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我就是要瞧一瞧,我姐夫回来是怎么对
付你。”桂姨娘见这丫头年纪不过十四五,一双眼却是老练得很,连几十岁的长者都赶及不上,晓得是个心狠的角儿,已是吓瘫了半边身,朝那曹管事只懂喃念:“妾身糊涂,妾身糊涂了!妾身刚刚只是一时失了手……”
小周向来野粗难驯,此下竟是温良下来,乖顺听了崔妙的话,收回匕首,将那姨娘牢实捆了个满满当当,叫家丁拖去了柴院。
崔妙折身再奔返回屋,本来以为伤势并无大碍,半会儿便能醒来,见姐姐由梁俊钦针灸掐按几回,犹是厥睡,既惊又吓,只想着这还等什么甄世万回来,这会儿便去将那害命的贱人手刃了去,正要起身,见梁俊钦长针收了起来,将自己往下摁去,喝道:“你若有心,这几日便好生生顾着你姐姐,权当个补偿,再如何这也是别家的事情,自有你姐夫和姐姐来处置,怎么着,也由不得你来做主!”
崔妙听了这话,晓得崔嫣恐怕并无大碍,呆晃坐下,再回想方才那场景,只忖虽是那姨娘害人,自己却也是添砖加瓦之人,口口声声责斥那姨娘,实则自己难道又不是推波助澜,造就了今日局面的祸首源头?想来再去卷了姐姐袖子,瞧那几道抓痕,竟是扑在边上饮泣起来。
却说崔嫣这边一头撞在那床柱子身上,只觉身子里头一束本七零八碎,聚不到一齐的魂儿赫然会师,眼睛一睁,却是白蒙蒙一片,宛如沉沉甸甸的大雾遮住了视线,压根儿看不清前路。
惶惶走了许久,又听得有个声音在耳朵边上哭泣,似是二妹,顿心神一清,前尘旧事,统统记上了心间,想到小豆包,心头肉便像是被刀子在生绞,脚下一停,蹲了在地,抱了膝便是恸哭起来,闭死了眼睛,再不愿动一步,哭了也不晓得多久,只觉耳边方才那哭声愈来愈大,渐而压盖住了自己的,再细细一听,竟已不是崔妙的,纷纷扰扰,似是好几个人,又觉有人在给自己擦抹手臂。
崔嫣头痛欲裂开,捂了头颅,禁不住呻/吟出声,只听一阵惊呼传来:“小姐、小姐……没死!”少顷,又听声音在叹:“赵太公果真是神医圣手,不愧乃皇城中出来的哇……”
她被那疼痛震得生生扯开了眼皮,光亮一入,便见得床头围了一圈儿人,第一眼望见便是榻前的赵秉川,再后头便是捏着帕子甫擦完眼角的许氏与缩在边上不敢望自己的崔妙,周遭分明是彭城家中闺房的装饰,此番景象全然便是重返复生那夜,顿时胸腔内万般的惊诧,还不曾反应过来,只见养娘杨氏已是扑到自己跟前,
抓了自己手死活不放,爹爹亦是老泪未殆地冲过来,颤巍巍道:
“闺女哇,你可把爹爹吓死了哇!”
☆、更新
崔嫣望着面前人走走来来,取药打水,收拾寿衣。
烛台上的昏黄灯火嘒嘒如星,烧得嘶嘶作响,窗外尚是春寒料峭的二月夜晚,全然便是去年的身死之夜。
窗缝汲进来一丝凉风,崔嫣抱臂弓了双膝,浑身一个寒战,起了整片疙瘩。
杨氏伸出手来欲搀抱一把,崔嫣方才不察,如今望去,原先最是可亲的慈蔼脸庞,半点血色都无,一对瞳仁没有半点光彩,肢体僵木,似是纸扎人一般,现下看来,竟是有种说不出的瘆人,顿身子一缩,避开欲来搀自己的手,退至角落。
那杨氏倒也不曾有异,唯对着爹爹说了两句什么,字句大约飘来:“……怕是还没好……没好……再歇息……歇息……”那声音如山谷回音,缭绕不绝。崔嫣心头惊悚,见爹爹回过头,面上愁容消去大半,朝自个儿笑了一笑,那笑意该是宽慰,此下却又是有些森森阴气,诡异得很。
这里分明是自己最熟悉的生养之所,每一件家俬,每一把物件,却是罩上一层朦胧哑光,看不大清晰,周遭尽是从幼瞧到大的至亲,却个个宛如纸裁布剪,每张脸皆是白煞煞,每一句话由嘴中说出,皆是幽浮于空,虽皆是能走能动的大活人,却又不似存在于这世上。
一切全不真实。
她不晓得这里是哪里,更不晓得为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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