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陌路之人,他有他的坚守,他有他的定数。如果无条件地委曲求全和改头换面,他们就不再是他们自己。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本无解的书,不管中途多么快乐多么牵动情肠,最后都会落得曲终人散。只是现在,相拥的他们,懒得去怨怼世道无常,反而欣喜于这一刻的坦白与心念相通。每一秒都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那即使是这一刻,就这一刻,也是赚到。
飞蛾投火,没有人有资格笑它们傻。它们一辈子得见一次无比耀眼的光,就足慰平生。
生如蜉蝣夏草,何必贪怨岁不满百。
他们坐在一堵围墙之上,看着远处的灯光,却还要隐藏于树叶之间。很多东西原本就不属于他们,想要得到,就会付出更多代价,比如真心,比如生命。这样不说也好,不会成为对方的牵绊,即使某年某日他们中的一个倒在了不知名的沙场高地、或是不为人知的幽暗角落,也不会用一纸阵亡通知去伤害对方的心。
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是一个人。
一个需要来去无牵挂的人。
蓝河确实笑了,笑得像是七八岁上调皮顽劣的孩子,因为刚刚偷来了别人家的腊r_ou_。
抱歉,你的人生,大概我只能是个缺席的人。
蓝河再一次离开南京,是在民国二十九年的年底。目的地是芜湖。
然而这一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他于公于私,心里都不情不愿。
刚刚过去的十月里,重庆政府军事委员会电令延安方面,要求长江以南的八路军、新四军限期开赴长江之北,不得延误。此电令收到□□一方的驳斥和谴责后,第三战区指挥部派驻重兵于皖南地区,局势十分紧张。
他所带领的一个团,就驻扎在芜湖城西,是数十万督促新四军北上的其中一员。
或许是遗传了蓝征云,蓝河自参军就对政治没什么敏感度,纯粹就是个军人。他明白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所以他来到了芜湖,但为什么来、该怎么做,很多事他还没有想清楚,或者没有做决定。
城外不远的那片山背后,就是当年他身受重伤、叶修带着他躲避的新四军驻地。眼下几近寒冬,大概芦苇已是枯黄,湖中的水连洗个手都冷得刺骨。
他没有回去,却在到达芜湖的第一晚梦到了那条载着他的船,抬头就能看到蓝天白云。
那可能是除了军校,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想。
芜湖县城还是老样子,只是冬季不比盛夏,绿色不是很多。
今天休假,蓝河独自一人从白天闲逛到晚上,累了便随性坐在一个四角亭中,看着陪了自己一路的月亮。
这才发觉已是十一月中,一轮满月美得叫人贪看半晌。远处的桥上似乎有人在唱着本地的曲,词听不太清,伴着来的竹笛声却很是婉转美妙。仔细品来似乎该是首游子思乡的曲,前一段唱了所见的美景春风,后一段悲凉起来,大概是怀念起了自家庭院里的花草。
他的眼仍停在月亮上,却忍不住想起了很多别的事。果然曲是别人唱的曲,每个人听入耳,就成了自己的悲喜杂陈。此刻心上的未必是乡愁,看到的月亮也未必是当年的月亮,然而缠绕指间的眷恋丝毫未减,难得有这一会儿的优柔寡断。
叶修来时,看见的便是那四角亭中远目望月的侧脸。又是将近一年未见,场面来来回回总是有些相似。上一次蓝河望着喻文州府邸温暖的灯光,对他说他们的心思是一样的,留下一个掺着眼泪的吻。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可是分开了一年,好像一切如初,有些事就如同梦里一样。
只是这一次不是偶遇,是不得不见。今日在月下的四角亭,明日就有可能是硝烟战场。想着这般无可奈何的必然,叶修便多了些坦荡,径直走过去。
叶修知道他会面对蓝河,蓝河却不知道。
于是转过身来的时候,意识到这一次重逢代表着什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一个已经摆脱很久的噩梦中。梦里他们隔着一张桌子,叶修的手脚被束缚在审讯椅上,而后他拔出枪瞄准叶修的心脏。
是的,和五年前一样,他们重新站在了敌对的位置。
唯一不同的是,五年前他是刚刚走出军校的新兵,忍着麻醉失效后的伤痛遗憾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有不同的选择和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此刻的蓝河,经历了五年抗战的蓝河,突然涌出一种无法熄灭的恨意。
为什么明明生死都能一起扛过来的人,外敌未驱仍需要上战场拼杀的人,还是要这样你死我活?
他的眼睛通红,右手攥紧叶修胸口的衣料,拧成狰狞的褶。
“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连我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问题是你现在为什么要站在我面前!”
他抡起拳头朝叶修脸上挥去,手掌握紧了憋在心里的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反正就是要痛痛快快打一架。
人家拳头都过来了,不躲才不是叶修。也罢,你想打我就奉陪。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两人停火,一个半靠在柱子上,一个索性坐在地上。
蓝河少见的不理智,越打越火,叶修一拳反击时发现会打到他腹部的旧伤,赶忙收手,于是挨了一记狠狠的肘击,差点儿把午饭吐出来。打架的时候分不清谁是谁,打完了停手再看,蓝河脸上连灰也没有,就是大喘气,叶修挂着鼻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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