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智又笑,“那我说,如果明年整改到闻山,关停名单上有你怎么办?”
姜尚尧刚在办公楼前熄了火,闻言心头遽然一惊,摇手阻止了车外打算帮他
开门的刘大磊,迟疑地问:“消息确定?”
“名单上有没你,我不清楚,具体的要托人问。不过开春第一枪就是闻山,
这是板上钉钉的了。据说是因为去年,你们那儿为了私人矿场闹得出动武警的事
,新书记明确指示闻山是重点整顿地区;也有人说闻山是老书记后花园,新书记
这是敲山震虎。总之,民间观察家太多,真真假假谁弄得清楚?”
不用多思量,姜尚尧已经明白于胖子的事情地方上遮掩不住,被捅到上面去
了。至于在后续事态中,会有多少人受池鱼之灾,他毫不在意。他只求自己能摆
脱一潭浑水,干净上岸,“整改名单有没办法搞到?”
翟智半晌不说话,似是卖关子等他好言相求。姜尚尧蹙紧了眉头,推了车门
下来,将后座的塑料袋递给刘大磊,说:“大磊,红包一人一封,你的我待会另
外给你。”
刘大磊咧嘴哈哈一笑,“姜哥,够意思的啊。”
姜尚尧扬扬下巴,示意他还在通电话,刘大磊会错意,一副“你跟嫂子黏糊
得真恶心人”的表情,摇摇头先走了。
“我爸他们说话时提到闻山,想起你在那边,所以我才留了个心。至于整改
名单,你当我万能的?”翟智在电话里幽幽一叹,“什么官二代?不过是个虚名
。外人谁见了不是一肚子腹诽?我又不走仕途,对我来说,半点实际也没有。”
姜尚尧心中稍安,只要对方有所求,那就必然有商酌的余地。他故作轻松地
试探:“原来翟大小姐也有遗憾?能有什么是你想要得不到的?”
“多了。比如说……想吃饭没人请。”
他顿时有些头大,“说来说去还是怪我。我给你赔罪了。”
翟智呵呵一笑,不多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说:“既然你知道错了,我也不难
为你,下次你来原州再说吧。”
姜尚尧略一踌躇,问:“初二我还有个亲戚要走,年初三赏不赏脸吃顿饭?
”
“初三我也没空,初四吧。”
这个女人,态度是绝对主动了,但是关键处分寸又拿捏得万分恰当。挂饵、
抛竿、收线,直爽果断,同时技巧娴熟。姜尚尧挂断电话,嘴角客套的笑意化作
一丝讥嘲。
与此类人交往愈深,愈觉政治的复杂性;而越深入了解,他也越不屑。人与
人之前的收放技巧再是精湛,哪比得上一句简单而直白的话语。
“我喜欢的。”穿过旷野的风,于身前身后呼啸而去,风中仿若传来庆娣压
抑克制的表白。她布满眼泪的脸竭力维持着笑容,小声地再一次告诉他,“我喜
欢的。”
姜尚尧无暇问自己为什么会将庆娣与翟智一起比较,此时的他有些拘管不住
渐澎湃的思潮。他该回办公室审阅这几天的值班记录;该坐下来静心思考来年的
路该怎么走,怎么规避风险;该和除夕看场子的兄弟喝两杯、说几句荤笑话,可
他站在空荡荡的办公楼前,脑子里停留的却是半个小时前,庆娣被他咂吮得红肿
的唇瓣,捏着车匙的手指仿佛仍残留有揽住她柔韧腰肢的触感。
他手指紧握成拳,然后毅然转身开了车门。
庆娣宿舍亮着灯,敲了门却没人回应。姜尚尧心中掠过一抹惊慌,转到窗户
下再敲敲,喊一声“庆娣”仍旧没人理会。惊慌在心中扩大,他掰着窗扇正准备
用力,却发现一条黑影沿墙根跑来。
“福头,你娘呢?庆娣!”
另一头厨房旁边的厕所门打开了一条缝,光线从里面透出来,“你别喊,我
在洗澡。”她探个脑袋出来,又迅速闪回去,关上了门。
姜尚尧心弦一松,走过去隔着门问:“刚才我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洗?半夜三
更的,来个人怎么办?”
“大过年的有谁会来?”她在里面说,接着门又打开一条缝,一只白胳膊伸
出来,胡乱丢了一串钥匙在地上,“你自己开门进去坐。”
就是一错眼,蒸腾的水汽中半截圆润光洁的弧线一闪而过,姜尚尧不自觉地
呼吸一滞,下一秒,门又在他眼前迅速阖上。
水声哗哗,他伫立在门外,几乎要被自己脑海里闪烁的幻象击昏,血液疯狂
地奔流,以至于他俯身拾起地上的钥匙时,深深地吸了口气。
水声停止时,他依然沉溺在狂乱的幻想中,想象水汽湿润了她的发脚,想象
她皮肤渐渐泛起红晕,如她羞涩时粉色的耳垂……
“你怎么……”庆娣开了门,放下挽起的长发,见他仍站在门外,不由一愕
,旋即对上光影中他深不可测的眼睛,意识到他站了这么久听到些什么,耳根与
脸颊立即一起滚烫升温。
灯光至上而下,她一侧脑袋,黑发瀑布一般倾垂下来,继而再害羞地别开眼
睛。姜尚尧极力平抑呼吸,脱下大衣披上她肩膀,“别冻着了。”
然后他做了最想做的事,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到了宿舍门口,他不得不放她下来开门,她离开怀抱时,姜尚尧心中晃过一
抹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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