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棂子发愣,直到听见她声嘶力竭的叫声,他才发觉自己打摆子打得已经挪不动步子了。
长满寿摸摸鼻子,没见过万岁爷这狼狈样。十几年前他还在太上皇跟前当差,那时东篱太子的生母使坏让万岁爷去管宗人府,整顿一趟旗务得罪了满朝亲贵,多少人弹劾啊!太上皇问差使,两边是红着眼的皇亲国戚,把乾清宫弄得像十八层阎王殿。万岁爷那时不过十三岁年纪,跪着回话,一声声铿锵有力,硬是没皱一下眉毛。长满寿心里自得,他说什么来着?早就瞧准了的,万岁爷和太上皇一样是痴情种。天崩地裂可以面不改色,但是经不住心上人的一个眼波。
只不过这么耗着不是事儿,他也怕礼主儿没生,万岁爷他老人家先瘫倒了,便上前来搀扶,“主子您移驾,几位王爷都在丽瞩楼候着呢!您听奴才一句话,生孩子不是一会儿半会儿就能办完的。外头女人着床,生起来一昼夜是常事儿,您在这儿巴巴儿看着,等到多早晚?还是上楼里去,奴才候着,一有消息立马回禀主子,也省得您听小主这声口……揪心得慌。”
皇帝不想走,可是到底支持不住,两腿直打晃,没计奈何,最后拌着蒜出了见心斋园子。
丽瞩楼离见心斋有段距离,听不见她的叫声了,可他的魂却丢在了那里。进了楼也坐不住,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往东一叹,往西一叹,弄得几位王爷如坐针毡。王爷们家里有妻有妾有儿女,不管福晋还是侧福晋,生孩子也都是下人来回话,得了消息哦一声算打发。像万岁爷这么折腾法没经历过,看他着急上火十分理解不通。
“您歇歇,别转了,转得人眼晕。”六王爷把圈椅搬到了大厅正中间,“您还是耐着点儿性子,这会儿没别的办法,就一个字,等!”
“朕出来的时候稳婆说见红了,”皇帝哆嗦一下,“见红就是出血了,是不是?”
这位运筹帷幄的万岁爷大概是吓傻了,有什么呀,不就是出点血嘛!管宗人府的三王爷说了,“生孩子不出血才奇怪呢!依着我,女人平时多拿阿胶红枣进点儿补,横竖每个月几天也习惯了,对她们来说流血像如厕,没什么。”
皇帝呸了一声,“你说的是人话吗?可见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哥儿几个在一处没外人,皇帝骂两句也不上纲上线。三王爷挨了呲达,翣着眼儿道,“我说错了吗?我知道这比方不恰当,生孩子性命攸关,和来月事不一样,这不是为了安慰您嘛!好心遭雷劈啊我!”
十三爷还小,屋里也没通房,对每月流血这事儿很好奇,追着三王爷问,“三哥,是伤了哪儿吗?老出血怎么成?不叫太医看看?”
三王爷摸下巴,小声道,“你瞧你二哥,这会儿心头正起火,别说血了,没的遭殃。”
大伙儿都缄默下来,闷着头坐在殿里发呆。外面变了天,簌簌一阵急雨打在屋顶上。王爷们有些惆怅,这样天儿不讨喜,他们做陪客闷出蛆来,想上园子里转转都不成了。再看万岁爷,也确实是闹得六神无主。说起来宇文家能做帝王的都这样,为女人神魂颠倒,这点也真够叫人佩服的。
这么的熬肉,只管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皇帝依旧在转圈,从屋里挪到了廊庑底下,手里数着一串核桃念珠,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走近了听,原来是在重复佛号。皇帝再有能耐,有些事也无能为力,这时候他是最最普通的人,是个等妻子分娩,盼着母子平安的男人。
素以那里也委实坎坷,她不知道生孩子这么难。就像额涅说的,浑身的榫头都炸开了,一节一节都错了位。五个时辰了,她浑浑噩噩,已经耗尽了精神。
她茫然四顾,产房里点起了红烛,火光跳跃,窗口的绡纱被夜染黑了。痛过了有短暂的松快,还没来得及休息,新一轮的剧痛袭来,她不得不振作起来继续努力。小阿哥啊,简直要人命。她觉得下半身撕裂了,火辣辣的疼,疼得她痛哭失声。她额涅在边上呵斥,“不许哭!有这闲工夫给我使劲儿!想着孩子,孩子耽搁不起,再这么下去要坏事的!使劲!”
稳婆来摸肚子,催促着,“阿哥爷进产门了,能看见头了,小主儿千万沉住气。就差那么一点儿了,您喘口气再来。”
素以觉得受不住,只怕是要死了。她没劲儿了,上哪儿再找那力气去?心肺运转不过来,她大口的抽气,昏沉沉就要睡过去,然后她额涅来晃她,把她的脸拍得啪啪作响,“大妞子,不许睡!你男人在等着你呢,你睡了对不住他!你听见没有?”
是啊,她还有她的东齐,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就要找别的女人去了。这么一想,醋劲上来也能调动起积极性。她勉强睁开眼,眼前金光四溅,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耳朵却很灵,听见产婆大声说她那处小,要请剪子来剪产门。这下把她吓着,激灵一下就醒透了。提气儿再用力,边上人欢欣鼓舞,“出来了,头出来了”。她脑子里就一个想头,想看看她的老虎阿哥长什么样儿。这孩子陪她熬过饿,甚至可以说救过她的命。她要把他送到世上来,让他顺顺当当的长大。
有了奔头,她重又整装待发。一点点一点点的往外推,大约最难的是那副小肩头吧!感觉真已经到了极致,助产的人小心拢着往外扽,突然一松快,老虎就出来了。
她这回吃了大苦,里头多少次的险象也许她自己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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