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修以为他是在跟自己闹脾气,摇摇头不再言语。
而宋景仪看着叶绍卿跟自己擦肩而过,蹙起眉头。
叶绍卿回了房,阿柒正拿着帕子对着药碗轻扇。
服侍叶绍卿喝了药,阿柒轻声道,“见到他了?你走的这样快,我都来不及提醒你。”
“昨夜是他把我送回来的。”叶绍卿盯着碗里褐色的药渣。
“是,明明都是他……他还敢让你喝酒。”阿柒递了蜜饯过来,语气忿然。
“不要提了,我歇歇,你也快去睡一会吧。”叶绍卿推开阿柒的手,把碗递给她。
阿柒看他一眼,喏声退下了。
叶绍卿坐在床上,却是了无睡意。
若是先前,他还能骗自己,过去的早忘记了,他已经不怨不焦了。但是今日宋景仪穿衣时他这一瞥,叶绍卿知道,那一天发生的事,每一幕都清晰地如刀刻。寒刃入骨,那种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七年前,安王之乱。
嘉元四十一年,九月初五晚上。四皇子周容则的宫殿。
过了酉时,承明殿内还有几个少年的嬉笑说话声。
“你就少贫嘴了,不知这书还抄不抄得完了。”四皇子摇摇头,看向正在大笑的叶临。
叶临把笔搁下,拿起一张刚写满的吹了吹,看向对面的宋灵蕴,“哎,灵……咳,宋灵蕴,你能不能写cao一点,不然夫子一眼就看穿了。”
宋灵蕴冷哼一声,“帮你写就不错了。”
原是今日课堂上,叶临跟徐侍郎家的小儿子干了一架,起因就是徐明予被三皇子授意,嘴上冒犯了四皇子两句。结果就是叶临被罚抄弟子规三十遍,四皇子牵连同罪,十遍,宋灵蕴监督,就防他找小厮代抄。
四皇子十遍老实默完,就帮叶临写,如此写到天黑,宋灵蕴也是看不下去了,遂也提笔。
“反正也是作弊了,为何不让小伍小陆一块帮忙?”叶临甩着酸痛的手腕道。
“不可,我帮你已是违了夫子的教训,不能错上加错。”宋灵蕴蹙眉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绝。
“呵,灵妹妹你怎的这般迂!”叶临终于忍不住取笑。
宋灵蕴气极,正要反讥,四皇子连忙按住叶临,“阿临,你承人家好意,哪里还能这么说话?”
叶临晃晃脑袋,他素来口快,但认错也十分干脆,“我这张嘴就是欠,你莫要和我计较,我错了我错了。”
宋灵蕴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殿内灯火明耀,三人都没有察觉,外头的黑夜,与平日相比,多了几分暗涌流动。
直到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德妃那边的宫女送吃食过来了。
那宫女拎着食盒,低头走到桌边。
这时候三人也抄得差不多了,才惊觉已大晚。
“都这个时辰了,你们不妨就留宿我这吧。”四皇子收了笔墨,腾出桌上的空处来。
“回殿下,这不合规矩。”宋灵蕴先摇头。
“殿下,宋公子家的马车在宫门外等了两个时辰了。”通报的小太监回道。
叶临就笑,“抄书抄到夜不归宿,我爹定要把我剥皮拆骨,我也回去吧,”他朝宋灵蕴作了个揖,“劳烦宋公子也捎我一程。”
宋灵蕴哼笑。
宫女把几碟点心布到桌上,又取出八角镂云龙的温酒壶,三只白釉点碎花的酒盅。
“怎的,还有酒?”叶临脖子都伸长了。
那宫女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回道,“娘娘说了,夜深露重,请殿下和两位公子饮一杯驱寒。”
“我认得你,你叫……”叶临撑着下巴继续跟那宫女搭话。
“回叶公子,奴婢叫……”
“阿柒,我就叫你阿柒好了。”叶临自顾自截断她,擅自就给人取了名。
宋灵蕴当下就飞了他一记眼刀。
四皇子苦笑着摇摇头,“母妃宫里的人那么多,你哪里认得。”
“生的好看的姑娘我都认得,我只不过记不住名字而已。”叶临振振有词,“你给殿下送过那件鹊翎的斗篷对不对?”
那宫女便点头。
宋灵蕴讥诮道,“你这记x_ing要放到课堂上,倒不知要叫人省心多少。”
“我倒不知你平日如此挂心我……”叶临立刻勾唇调笑。
他们说话间,宫女执起酒壶,默不作声地倒起酒来,她手下似是不稳,第一杯就给倒洒出来,她忙低声道罪,擦了桌子继续。
叶临看她唯诺慌张的样子,眉毛细细一挑,眼睛专注地盯住了她的手指。
宫女倒完酒,静默片刻,执起酒盏先递向了宋灵蕴。
宋灵蕴没有料到,微愣行礼,道,“家训禁酒,代我谢娘娘好意了。”
那宫女咬住下唇,收回手又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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