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最终以一种看似皆大欢喜的局面结束了。
沈耘的孝期还在继续,只是转眼之间,落叶飘尽,不是黄土就是枯草的牛鞍堡,终于还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彻底换了天地。
转眼之间,就连冬天也快过去了。
再过几日,便是年节。
倒是也不用办什么年货。入冬前沈母便囤了小半窖的白菜,萝卜这些也有不少。肉食更是因为节省,未曾准备置办。米面是朱阿明帮忙筹备的。
除了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
人最孤单的时候,不是独处的时候。而是身在人群里,却没有半个可以陪着说心里话的人。
过年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必然是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围着炭火取暖,说些一年来的琐碎,相互调侃或是鼓励。
可是沈耘家中。
一大早沈母便白菜萝卜炒了菜,供奉在先祖灵牌前。往常很难使用的线香,今日也上了三根。沈耘知道,这是习俗,年前祭祖。
往日都是一大家子聚在沈耘家中,老老少少二十余口,吃喝一顿,而后到了午后申时,很是郑重地念了祭文,再磕头跪谢祖先。
可是,今年,沈山过世了,沈耘又闹着与沈家兄弟彻底决裂。
于是乎偌大一个院子,就变得越来越冷清。
沈母并不责怪沈耘,恰好相反,任她再宽厚,终究只是个女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沈山,被其他几家占尽了便宜,心里不窝火是假的。
兼之如今也该是沈耘当家,这样的决裂,相反对沈耘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该有的步骤,还是要有的。沈耘早早就写好了祭文,独自念过,独自叩拜,直到一切结束,沈母才从里屋走出来,陪沈耘一道将供桌之类的东西收拾进去。
冷清的屋子里,母子二人相对而坐。
看着桌上那盘白菜,沈母忽然就哭出声来:“你爹生前,冬日里最爱吃这白菜。就算是每日里吃上一盘犹自觉得不尽兴。如今家里倒是宽裕些,可他”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饭碗里,沈耘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有人说,一个人十年间买零食的花费,积攒下来足够买一辆好车。又有人说,一个优秀的人,在于对yù_wàng的绝对控制。
可是无常的人生,终究是不可能让人在克制中达到目的的。很多人都在说,等我有钱了,我要去吃点什么,等我有钱了,我要做点什么。
可是,终究有些人,等不到那个有钱了的时候。
沈耘的心中何常没有遗憾。
秋收的时候,他还心里想着要让沈山好好的吃一顿西瓜,可是呢难道当时,就没有吃一顿西瓜的钱么有的,只是有等以后三个字,便觉得那时候不能。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不想不愿。
万般的追悔,只能用一个叹息来弥补,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冰冷的饭菜,加上冰冷的心,即使火盆在暖,却依旧化不开一屋子的氐惆。
没有鞭炮声声,大早上还是村民们走在路上的相互祝福,将沉睡在梦中的沈耘叫醒。
虽然没了本家,可是邻舍之间,到底还是体恤的。差不多各家各户相互拜过年,便有三个妇人一道,各自带几个自家做的花卷馒头过来慰问。
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句说的绝对没错。此情此景,每一个人进来,沈母都是以泪洗面。口中断断续续说着和沈山前些年的辛苦,说着沈山的喜好沈山的毛病。
到底,就像是要在自己的眼前画出一个活生生的沈山来。
然而,逝者已矣,再怎么怀念,终究,只是徒劳。
过了晌午,沈母便因为哭泣太久,精神疲惫到了极点昏睡过去。只有沈耘一个人,对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很是感激地作揖。
大年初一,就这样疲惫地过去了。
直到初二,沈桂一家的到来,让沈母精神好了许多。
山路漫长,朱阿明特意套了骡车过来,一家四口,除了他赶车,全都窝在毛被子里。
进了门,银瓶儿与金辉儿便跳下车来,一溜小跑凑到沈母面前,似模似样地拜起年来。沈母难得绽放着笑容,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拉起二人的手,各自塞了几文钱。
“阿娘,孩子都还小,拿不住钱的,你还是不要给了。”沈桂劝着。
毕竟家里都不好过,几文钱关键时刻也是顶很大用的。
沈母笑着摇头:“孩子都小,拿几个压岁钱,大吉大利,邪祟回避。”
沈桂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看着姐弟二人欢天喜地将铜钱塞进怀里。
朱阿明此时已经卸了骡车,走上前来。很是郑重朝沈母一拜,这才回了沈耘的礼。
六口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屋里,毕竟是自家人,也就少了很多客套,沈母直接将人带进自己屋里,悉数坐在热炕上,这才端来茶水和花卷馒头。
这一路来是委实有些寒冷。
两个脸蛋冻的发红的孩子迫不及待端起茶水,美美喝了一口,顿时惊叫起来:“好甜。”
自然是很甜的。虽说未曾办什么年货,但沈耘到底不愿沈母也如沈山一般,连半点福分都享受不了就撒手人寰。以是专门去了趟城里,买了些看似很奢侈的东西。红糖掺杂在蒸过的山楂叶子里,悉数是茶红色。
但只有尝过,才知道其中美妙。
“你阿舅是个大撒手,刚赚了几文钱,就弄了一斤红糖来说是要给我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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