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仍在家中,玉枢在我对面熟睡。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口中焦渴,于是痛饮几杯凉水,披上寝衣,拿了梳齿白玉栉悄悄走出房门。
宫苑寂然,花芯沁了满满的露水,宫灯奄奄欲熄。我走到花圃边,一面赏花,一面梳头。忽见东南角的门开了,锦素一身白衣走了出来,长欲及膝的秀发用一支紫檀木长钗松松挽着。她没看见我,径直向前殿走去。
我唤住她:“妹妹这是去哪?”
她回眸一笑:“我要去服侍母亲起身。”
我笑道:“妹妹就这么走了,待会若兰和若葵醒过来找不到你可要着急了。”
她摇头道:“我服侍了母亲起身就回来,恐怕那时她们还没起身呢。”
我扬一扬手中的白玉栉:“梳了头再去不迟,否则走上两步,簪子该掉下来了。”
锦素红了脸:“姐姐言之有理,况且仪容不整,心也不诚。就劳烦姐姐为我梳头。”
我从房里拿了好些束发银针,又搬了一个绣墩放在花圃边,请锦素坐下。我站在锦素身后,就着露水将她的头发抿紧,细细盘好,用银环束紧,还掐了一支素馨花别在她的发髻上。锦素站起身,对镜轻抚发髻上的素馨花,感激道:“多谢姐姐。我去了。”说罢如一只轻巧的小鹿,几步便消失在游廊下。
我怅然若失。锦素的母亲就住在宫中,她有了好消息,可亲自向母亲报喜,亦可像平常一样,服侍母亲起居,在她面前尽孝。我是没有这样的福分了。也不知宫里有没有送消息到长公主府去,母亲定是一夜无眠了。我无声叹息,回身只见邢茜仪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看着我。只见她身着短衫绸裤,身后竖着一柄长剑,想是出来晨练的。
我行了一礼,她却并不还礼,只冷冷地看着我:“你还不进去么?”
我不解道:“进去做什么?”
忽然长剑翻上,莹莹一点绿光抵住了我的咽喉。我吓了一跳,脑中猛然一阵热浪涌了上来,几乎站立不稳,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此刻我的神情定是万分惊恐,声音也剧烈颤抖起来:“邢姑娘这是何意?”
邢茜仪轻蔑一笑:“当真无用。”说罢掣回长剑,细细端详。但见剑身薄韧闪碧,刻着奇异纹路,正是蝉翼剑。邢茜仪并起双指,虚抚剑身,“我要练剑了,你当回避才是。”
我恍然。原来她将我看作偷学剑术的贼人。我甚是恼怒,不觉双颊似火,遂勉强平伏心神,不甘示弱道:“邢姑娘若不想被人看见,又为何在这里练剑?”
忽觉眉间寒气袭人,蝉翼剑已掠过我的眼帘指住我眉心。虽然我对她的长剑早有防备,但仍是没有避开。她的语气和剑气一般冰冷:“你不怕我的剑?”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并起双指拨开剑尖,冷冷道:“你的剑若用来杀敌,我万分钦佩。你用它指住一个不会剑术的女子,我只为蝉翼剑一哭!”
忽听身后有人轻拍两掌,娇声赞道:“说得好!”
【第六节白虹蝉翼】
回头一瞧,只见采薇挽着启春并肩立在身后。启春劲装结束,身后竖着白虹剑。采薇上前拉起我的手:“邢大小姐不许瞧,咱们就看启姐姐好了。天下会剑术的不止她一个!”
邢茜仪冷哼一声,收剑凝立。启春上前一步,向邢茜仪道:“表妹,我们姐妹也许久没有一起练剑了。今日就切磋一番如何?”
邢茜仪微微一笑:“求之不得。”说罢,两人举手谦让,分东西走到庭院中心。躬身互施一礼,鞠浅而僵,几乎只是点了点头。
采薇附在我耳边轻声道:“看启春姐姐怎么为姐姐出气。”
绿萼披了衣裳,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待看到场下两人各自摆开架势,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弯钩晓月,似墨蓝天幕一道窥探的裂口。两人剑尖斜指,蓄势不发。采薇的小丫头早将话传开,上夜的宫女内侍都围了上来。杜若从粲英宫的值房赶来,见启邢二人剑指相向,焦急道:“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几位娘娘知道了还了得?”
采薇忙拉开她:“姑姑莫急,她姐妹二人不过晨起舞剑而已,绝不会让姑姑为难。”杜若急得满头大汗,求了启春又劝邢茜仪,两人充耳不闻。
我不禁好笑。白虹与蝉翼,本该惺惺相惜,不想托了这两姐妹的福,无端以己之刃,斫彼之锋。若名剑有魂,合当一哭。正乱着,忽闻双剑相交,如龙吟凤啸,激荡久回。凝萃殿崇栋飞檐,铜铃啷啷作响。几只灰雀惊起,扑棱棱冲上天空。
但见剑随影动,两人身法迅疾。双剑化成青白两道弧光,剑气森冷,砭人肌肤。虽斗得激烈,却半声娇叱也不闻。邢茜仪身姿美妙,启春招式精奇。宫人们瞠目结舌,掩口惊呼不绝。
忽听有人朗声诵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15]我循声望去,却是封若水望着场中吟诗。此时史易珠、封若水与徐嘉秬都在门外观看,但自持身份,并不下场。
晨间尚有寒气,启春与邢茜仪的春衫都已被汗透。利刃无情,数次贴着衣衫和肌肤擦过。这哪里是切磋剑术,分明是性命相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北面长宁宫和南面思乔宫的宫人都巴巴赶来看热闹。忽听启春一声暴喝,一道青光冲天飞起,嗵的一声落入东北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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